第205章 龙傲天他修无情道3(2 / 2)
天寒路远,车里传来咳嗽声。
匪石叹口气。
“以少主对公子的关爱,公子就算送他一块石头,他也高兴得当宝物珍藏,公子何必千里奔波,只为了挑选一份合心意的生辰之礼?将自己又累病累瘦了,回头少主见了心疼。责怪我们照顾不周是小,只怕少主的生辰也不见得能开心,还不如公子将这奔波的时日拿来陪少主。”
风声虽大,他的声音也不见得嘶吼,但气息浑厚平整,车里的人也听得清楚分明。
咳嗽声时不时的。
车里响起一个声音。
温婉的女声,曼如空谷黄莺:“匪石先生的话错了,少主待公子既如此好,投桃报李,公子自然应当更加回报以赤诚,怎可仗着少主的关爱纵容,便以寻常之物搪塞?更何况,我们公子和少主到底并无血缘关系,更要尽心才是。”
匪石一愣。
魔教上下都知道温泅雪和元天的关系,也知道他们自小关系亲密。
更知道温泅雪如今地位权势,皆是仰仗着少教主元天的宠爱。
只是,没有血缘关系的兄弟之情又能几时?
哪日元天成家生子了,这关系有和没有一样。
人都不喜暴露所短,大家便都以为,温泅雪忌讳被人提醒这短处,俱都掩耳盗铃一般假装不存在这回事。
几年前有人曾经拿这事背后说过乐子话,元天听说后,那个人便再也没有在魔教出现过。
元天为人宽和仁善,比正道做派更正派,尚且如此在意此事。
这件事后大家不敢主动提及他们毫无血缘关系的事实。
方才说话的影花姑娘,乃是温泅雪身边最亲近的侍婢,性情最是温雅柔善,更擅长医术烹饪,乃是少主千挑万选来照顾温泅雪的。
她敢这么直言不讳,也不见车内之人制止,那她所言便代表温泅雪的意思了。
匪石心下倒是认可这番话的。
并非匪石是元天之人,就一心站在元天的立场,他既然被派来保护温泅雪,温泅雪就是他的主人,他自是为温泅雪考虑的。
若温泅雪是一个只知道享受少主关爱,却不思回报的自私之人,莫说他与少主并无血缘关系,就算他是少主的亲弟弟,两人的关系迟早也会淡。
感情都是你来我往相处出来的。
但,匪石方才的话也是真的不能更真了,他旁观者清,知道比起天下难得的宝物,元天更愿意温泅雪待在他身边,更愿温泅雪对他笑一笑。
温泅雪倾尽一切所给,非是元天所求,岂不是缘木求鱼?
只是这话他不该说,今日说得也已经逾越。
为今之计,便是早日拿到温泅雪要的宝物,让他能早日回去见少主。
匪石笑了笑:“影花姑娘说的是。眼看今夜大雪,我们得抓紧时间找一处避风之处过夜。影一影二影三,你们速去探路寻找合适地点。”
十二骑影卫瞬间少了三人。
这队人并不清楚,一伙人已经跟了他们半个月踩点。
今日便是动手的时候。
即便是魔教,也会有势力争斗。
魔教在西域的分舵生意要做大,自然会吞并其他小势力,地头蛇不见得甘愿,自然要反抗还击。
元天此人性情淡泊,年纪轻轻便如高僧老道,无人能近其身,唯一的弱点便是一个毫无血缘关系的弟弟。
温泅雪向来多病体弱,一直被层层保护于魔教内,直到元天要过生辰,温泅雪主动提出为他外出寻找礼物,元天也不允。
两人因此发生了争执,温泅雪情绪不愉,就又病了。
元天静默叹息,到底退了一步。
但在温泅雪身边放下重重保护禁制。
温泅雪这次外出,是他们唯一的机会,自然不会放过。
一场厮杀在夜色下拉开局面。
十二影卫分别被困,被逐一分散。
高手如匪石,被层出不穷的对手缠住。
魂铃近不得,便诱导驱使马车向着他们想要的方向驾驶。
那驾马车在大雪之中驰骋,居高临下望去,一眨眼就不见了。
好像突然消失在空气里。
驾车的马突然停下。
价值连城的马车停在一处街道里。
街道地面青岩为地板,夜空之中白云如纱,冷月皎皎。
没有一片雪。
让马停下的是一只手,是一个瘦削挺拔的少年。
对方戴着斗笠,微微低着头,只露出英俊挺直的鼻梁,鼻梁下线条抿得冷淡的唇。
“下车。”他说,声音清冽低哑,像夜色下流经荒漠的清泉溪流,缺乏情绪。
马车里的一主一仆,从刺杀刚起就一直安安静静的,没有任何慌乱,也没有求救。
少女温雅的声音这时响起:“你近前来,扶我们公子下去。”
少年淡漠:“近前来,你的铃铛会坏。”
车内男子的声音很轻说了句什么,但声音很小。
少女的声音露出一点狡黠:“我们公子说了,这铃铛杀别人但不会杀你。”
少年仍旧冷淡:“为什么?”
马车里响起一声咳嗽声,年轻男子的声音温润平和,让人想起春日的暖玉,庙里的檀香。
那声音不紧不慢,似是还带着来处的落雪,沁凉而薄暖,对他说:“因为,是我请你来劫走我的。你是我的人,铃铛自然不会伤你。我身体不好,影花是女子扶不得我,麻烦你抱我下去吧。你若害怕,我让影花将铃铛摘下扔出去。”
“不用。”少年抬眼,声音仍旧淡漠毫无起伏,“铃铛杀不了我,你不怕铃铛坏,就好。”
车内的少女对温泅雪歉意一笑,笑这少年这样自负骄傲。
不知道是不认得魂铃,还是知道,却自持甚高。
“公子勿怪,实在是无人敢接这份任务。”
黑市都知道这场暗中刺杀,在层层刺杀中劫走魔教少教主的弟弟,纵使万金重赏,也没有人敢接下这份任务。
“只有他肯接。”
却不曾想,是这样年轻骄傲的人。
“后面的任务,是否要再找别人……”
温泅雪咳嗽了一声,声音轻柔,以最不伤嗓子的方式说出,却是淡淡的:“说到做到,就不是自负。”
少年在他们说话时已经走到了车前。
走入魂铃十仗范围。
那铃铛叮一声,裂开一条缝,掉下来被少年的手接住。
少年站在那里,抬眼冷淡地望着马车。
“你说,收起来了,坏了,不赔。”
少年的中原官话说得不甚熟练。
车里的人明明是温和的声音,却透着沁凉,无辜坦然地说:“不用你赔。因为你说不怕,所以我想看看,铃铛会不会坏。接住了就是你的了,送给你。”
可若是铃铛不坏,坏的就是车外的少年。
东西坏了能修,人坏了就死了。
任何正常人听到这话,都会为车内公子的凉薄危险而悚然。
这少年却毫无所觉。
他上前,打开马车的门。
车里的少女掀起一侧车帘,将车内的人暴露在少年的眼前。
也让温泅雪看见车外少年的脸。
元天神君细心书写的天命里,认真书写了许多人,这些人的命运都为温泅雪和元啻的关系而存在。
仇恨,于是教主夫人难产而亡,元啻报复正道,掳掠走温泅雪的母亲温梦,温梦为温泅雪而被元啻所杀。
感情,于是他们相依为命,元天以身相护,赤诚所待。
爱恨两难,只有他们二人,直到温泅雪二十岁,弑杀所爱。
但,天命里从未写过,在温泅雪二十岁生辰的三个月前,他会遇到一个少年。
这个人,这个世界的所有人,都本该只是元天神君为温泅雪创造的世界而存在的棋子。
可是,在命盘里看见他们相遇这一幕,元天神君却觉得不安,就像木偶做就的世界里,不被神明赋予灵魂,但有一个木偶却自行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