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一章 陈舞娘(1 / 2)
谁知,正因为魏帝派去的这一队禁卫,这二十余人暴露了行踪,一路被逼着入了淮国境内,在新都被捕,后又于此被劫。此事不仅在扬州掀起腥风血雨,更是在淮王藩封之地淮国境内造成了剧烈动荡。
三年前的夏日,这片神州遭遇着比今年水旱之灾交替景象还要严重几分的罕见旱灾,北方受旱灾影响的流民难民纷纷逃难至徐州、扬州乃至荆州西部一带。
常猛军这一窜逃之行便更是令举国上下旱灾不断的大魏国土,动荡难安。宁铮为了抓捕常猛军余孽,费尽手段,铁腕绝情之作为,令人惊骇。当事之时,扬州与淮国各军上下都传着一句:“遇逆犯,格杀勿论,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这二十余人到处躲窜,也正是因为他们的躲藏,使得逃难至扬州境内的些数难民被当成他们的同党,死于军爷刀光之下。
这二十余名常猛军旧人因不忍流民受难,主动现身,被军士所捕。宁铮本是要立即处死他们,压往刑场时,却不知从哪里冒出一伙匪徒,冲进刑场之中,同官府军兵大打一场,将他们救离了新都,一路逃至了建业。
宁铮自是穷追不舍,但追至建业这些人便忽然消失了身影。
淮王府上下自然故技重施,企图再用难民之性命将他们逼出来。谁知自北方旱区逃至建业的难民皆被当地最大的一所戏舞阁楼——水榭歌台所收留,歌台老鸨陈舞娘虽是风尘之人,却是个极心善的。可她万万不曾想到,正因她这样的心善,反而坑害了自己。
这二十余人与救出他们的匪徒,一夜之间全都消失不见,宁铮便把目标放在了水榭歌台。
德王宁南昆奉父亲之命封锁水榭歌台,将陈舞娘捆绑放置于囚车之中,当街游行鞭打,又逼着难民中的老弱妇孺跟在囚车后,在建业街城内四处游街。
郡内,人心惶惶,无人不害怕这些可怕的、糟心之事牵扯到自己的身上,因而对流民与陈舞娘避之不及,更是不敢乱说逆贼余孽之事。
宁南昆亲自押人游街几日,却并未得到什么可靠的消息,也不曾查到那二十余人与劫狱劫匪的半点消息,于是下重金悬赏,明说若有人知晓逆贼潜逃何处或躲藏何处便赏金万两。
有几个胆大贪财的农夫为了赏金,一伙人商议一晚,竟编出了个妥帖的故事,上了衙门,告之了宁南昆。
这胡编乱造之语,所说却是被押街巡游的陈舞娘收留了逆贼余孽与劫匪,替他们掩瞒踪迹,谁料淮王一路直奔水榭歌台而来,陈舞娘失算被抓,而这些流民、难民为报收容之恩,便宁死不说。那逆贼与劫匪皆藏匿于水榭歌台之中。
旁人一听这蹩脚的谎话,怕是一眼便能辨别处是真是假。但,宁南昆却不管他是真是假,抱着宁可错杀不可放过的想法,带兵仔细搜索水榭歌台,并出言警告歌台之内的所有难民与舞女歌女,若再不交出逆贼与劫匪,便认定是他们的同谋,是反正统的大逆之罪,皆将诛杀,一个不留。
这些流民处于极度恐慌害怕的情绪中,竟纷纷攀指对方有线索。甚至将祸水引至陈舞娘以及水榭歌台所有舞女与歌女的身上,想要撇清自己与逆贼的关系。
宁南昆起诏狱锻炼,严刑逼问,只听到一堆杂乱说谈与证词。于是便将陈舞娘与所有歌女舞女全部收押,一一审讯拷打。陈舞娘是个硬骨头,未曾做过之事,就算要了她的命,也不会承认半个字。
水榭歌台所有歌女舞女亦是同样的硬骨头。也因难民反咬之恶,心灰意冷。
刑讯逼供过程中,有被活活打死的三四个年轻舞女与歌女。
宁南昆认定陈舞娘闭嘴不提半字,必有蹊跷之处,便在折磨她的同时,让她亲眼目睹了她平时所依赖、宠爱、疼爱的看作自己女儿的歌女舞女一一惨死之象。
陈舞娘总是天生硬骨,也耐不住这样残忍的折磨。
为了保住水榭歌台,保住剩余人的性命,她松口了,谎称自己知晓逆贼与劫匪的去向。
当夜,有人悄悄潜入牢狱之中,扮成送饭小吏与她见面,告诉她,他们有办法将水榭歌台的所有人保下来,但前提是陈舞娘能够配合他们。
舞娘也问,他们是何人。
那送饭小吏只答三个字:“夜箜阁。”
这陈舞娘便立即答应了下来。
第二日晨起,宁南忧命陈舞娘带着人去寻找逆犯踪迹,她坐于囚车之上,将一队军兵引向了横穿过这个都城的大江边,兑现了与送饭小吏的话,为前来相救之人争取了足够多的时间。但宁南昆最终发现了不对劲,立即命人打开囚车,以她性命要挟,逼迫陈舞娘交代事实真相。陈舞娘等不到她等的人来救她,却无比相信那人会救她所爱的、呆了一辈子的水榭歌台。
她知,无论如何自己都必死无疑,但若水榭歌台能够保得住,她此生便也了无牵挂,即使死也无妨。
她就在这座她爱的城前,这个曾经唤作秣陵,承载了她一辈子爱恨情仇,喜怒哀乐的地方,撞向了宁南昆的刀锋,自刎而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