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0 章(“这辈子大概就今天能使唤...)(1 / 2)
陈敬宗走后, 凌汝成这一晚都没睡好。
作为一个主帅,他明知金吾前卫有通敌的嫌疑,却碍于朝局无法追查到底, 无法还那些枉死的将士们一个公道, 凌汝成心里很不是滋味儿。
只是他都这把年纪了,他身后亦有子女孙儿,他不能轻举妄动, 卷入权臣与外戚的明争暗斗中。
更何况,这次金吾前卫那人在短短一夜就铺好了后路, 凌汝成真的揭发对方, 只会连累陈廷鉴。
于公于私, 凌汝成都只能像他嘱咐陈敬宗做的那般, 忍。
是狐狸总会露出马脚,他提醒陈廷鉴暗中提防, 就不怕将来陈廷鉴揪不出那人。
眼下凌汝成能做的,就是给牺牲的将士们论功行赏, 让朝廷抚恤他们的家人,包括斥候王三,他与陈敬宗、陈廷鉴都会记住他的功劳,会暗中照拂他的家小。
翌日早上,凌汝成刚刚睡醒, 就听守卫来报,说驸马病了, 卧床不起。
凌汝成吃了一惊,忙去陈敬宗的营帐探望。
陈敬宗这边人还挺多, 有其他指挥使,有军医, 也有大兴左卫的将士们。
凌汝成一来,围在床前的众人赶紧为他让出一个位置。
凌汝成就见陈敬宗病恹恹地躺在床上,额头上贴着一块儿叠成长条的湿巾子。
军医刚替陈敬宗号完脉,对凌汝成道:“主帅不必担心,驸马是受寒之症,再加上身上有些皮外伤,一时才发热无力,修养几日便可。”
其他关心陈敬宗的将士们都松了口气。
凌汝成心中叹息,陈敬宗年纪轻轻的,岂会因为一点皮外伤倒下,肯定是昨晚心事重重没有睡好,才被山中的寒气侵体。
奈何形势如此,只能叫年轻人委屈一下了。
陈敬宗坚持自己走,直到晌午时分,大军马上要跨出五朵山了,陈敬宗才终于体力不济,昏迷了过去。
大兴左卫的人赶紧准备一抬木板架,由两个身强体壮的士兵抬着他们的指挥使、驸马爷出了山。
山外就是朝廷大营,凌汝成进山时,留了四万兵马在此驻守。
前日清晨陈敬宗进的山,从那一刻起,华阳的心就没有一刻安稳过,关乎陈敬宗的生死,哪怕他承诺已经做好了万全准备,除非陈敬宗真的全须全尾地出现在她面前,华阳都不敢告诉自己,说陈敬宗的死劫已破。
昨日上午,山中狼烟起,华阳询问周吉,得知那里不是白河岭的方向。
如果陈敬宗在白河岭真的遇到危险,大兴左卫肯定会放狼烟的。
一直到昨夜,凌帅派了一个脚程最快的斥候来报,说豫王与叛军已降。
那斥候还单独对她转达了陈敬宗的口信,说他平安无恙。
确定陈敬宗还活着,华阳夜里总算能睡着了。
今日,她与留守的将士们一起等待大军凯旋,当山里出现随风飘扬的展展旌旗,感受着身后将士们的雀跃欢呼,华阳也露出了几分笑意。
走在最前面的自然是凌汝成,因山中不便骑马,此次进山的大军皆是步行。
凌汝成之后,有士兵们抬着两个木板架。
其中,抬着左边那架的两个士兵看到她,加快脚步跑了过来,为首的士兵哭嚎道:“长公主,驸马爷受了伤,昏迷过去了!”
这一嗓子,惊得华阳双腿发软,虽然她还没看见躺在木板架上的陈敬宗,却已经想象出一个浑身是血的他。
吴润更冷静,一手扶住公主,一边吩咐那两个士兵:“先抬驸马回营!赶紧传宋太医!”
这次华阳随军,少帝拨了两个太医给姐姐,一个擅长诊治女子隐疾,一个擅长治疗外伤,防的就是姐姐在战场受伤。
大兴左卫的两人马不停蹄地抬着驸马爷从长公主身边跑了过去。
华阳只来得及瞥见陈敬宗嘴角的血。
大军已经凯旋,又有什么比陈敬宗更要紧的?
华阳远远地朝凌汝成点点头,便带着吴润去追陈敬宗,周吉刚刚亲自去接宋太医了。
另一抬木板架上,戚瑾面无表情地躺着。
他左肩膀的断箭还在,虽然暂且没有性命之忧,可他脸上没有一点血色。
早上听闻陈敬宗病了,他就猜到了陈敬宗的打算,也只有这种厚颜无耻之人,才会用这种后宅手段抢走她所有的注意力。
戚瑾就不信了,陈敬宗能霸占华阳一刻两刻,当华阳发现陈敬宗根本没有大碍,又听说他肩膀中箭,华阳能不来看他。
两个负责抬木板架的士兵小心翼翼地将“昏迷不醒”的驸马爷抬到床上,还没喘口气,就听长公主问:“驸马伤在何处?”
长公主乃是仙女下凡的人物,二人不敢直视,跪在地上,一前一后地禀报道:“我们昨日在白河岭遇到叛军埋伏,驸马浴血奋战,身中数刀。”
“脱离险境后,我等看到狼烟赶去围剿叛军主力,驸马英勇,亲自擒拿了叛军主帅郭继先,但驸马与其交手时也受伤不轻。”
华阳只听到了“浴血奋战”、“身中数刀”。
她面白如纸,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坐到陈敬宗床边的。
他身上穿着盔甲,盔甲上全是尚未来得及清洗的血污,盔甲虽然能够起到一些防御的作用,却也不是真的刀枪不入,陈敬宗的这件盔甲便已经破得不成样子了。
“本来今早驸马就病倒了,可他不肯叫我们抬着,不肯让将士们看轻,非要穿上铠甲昂首挺胸地自己走出来,结果透支了体力,出山前昏迷了过去。”
华阳看着陈敬宗苍白又沾染了灰尘与汗水的脸,视线渐渐模糊。
周吉将宋太医带来了,朝云、朝月、富贵也端了三大盆清水来。
很快,周吉、富贵领着两个小兵退了出来。
宋太医要先脱掉陈敬宗身上的衣袍,查看他身上的刀伤。
吴润劝说华阳:“不如您先回避,等驸马包扎好了再来?”
华阳怕泄露自己的情绪,只摇摇头,叫吴润提把椅子来,她就坐在床头的位置,看着宋太医为陈敬宗褪去衣裳。
陈敬宗出征这么久,次次又冲在最前面,怎么可能没有受过一点伤?
当衣袍褪去,露出他伤痕累累的肩膀与胸腹,有的已经结痂了,有的是昨日新添的,最深的一处刀伤伤口的肉都翻卷着,华阳立即拿起吴润早就递过来的帕子,掩面侧过头去。
这几个月,她与陈敬宗不说天天见面,每隔几日总能坐在一起说说话,可每次她问陈敬宗有没有受伤,他都一副天王老子也伤不到的厉害样,华阳又不可能叫他脱了衣裳给她查验,就真的以为他只是晒黑了奔波瘦了,并没有吃什么苦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