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晋|江独发(2 / 2)
她清楚意识到,她告别诸伏景光回头去拿资料的那刻起,她就彻底失去了见松江时雨最后一面的机会。
那是在围剿组织的两天后。
她从那封拙劣的谎言中找到问题,在得到降谷零沉默无声的回答时,灰原哀甚至还能冷静地点点头,自己打车回到了阿笠博士家中。
然后——把自己关到了房间里。
灰原哀进门后便靠着门瘫坐了下去,地板冰冷,她却再也没有起身的力气,明明是四月天,她像是在隆冬腊月,身体不由自主地发颤。
她的房间里没开灯,但依旧能看到堆叠在床边的一沓沓纸张,那是她一笔一划记录的实验数据。
枕头边放着个蓝色的小海豚玩偶,那是重逢后松江时雨偷偷给她寄过来的生日礼物。
原本晚上睡觉时抱着玩偶,看着身边逐渐有了条理的实验数据,灰原哀能睡个勉强可以的好觉……
但是现在,为什么她会觉得这一切是那么可怖。
“……我是在做梦吗?”她忍不住握紧了手机,嘴唇颤抖得连说话都有些含糊,“真的熬夜熬傻了?”
“松江……你是在骗我,是在跟我开玩笑对吧?”
“你是不是听得见我的声音啊……你这么厉害,肯定可以监控我的手机的啊!”
她喊了好几声,可除了门外阿笠博士担忧的声音外,灰原哀没有听到任何人的回答。
她颤抖着手点开手机里的短信。
灰原哀已经看了一遍又一遍,但是越看,越觉得那每一个字都不成样子,连不成笔画。
手指触碰到播放的按钮,跳出来的也不是青年温和中带着些沙哑的独特嗓音。
【小哀,你今天有没有好好休息?是不是又熬夜了?】
可偏偏不是他的声音,灰原哀却依旧忍不住捂住自己的耳朵,哽咽出声。
那声音已经印在了她的脑海中,清晰,温柔。
【哎呀,不要天天熬夜,女孩子熬夜熬多了会有眼袋黑眼圈,会变得不漂亮!】
滚蛋!她才不会不漂亮!
【组织覆灭后,我闲得在长野县乱走,那里的风景真的很漂亮,随风乱飘的樱花有一种独特的美感,而我走呀走呀,就很巧,遇到了一个跟我长得很像的人!】
【我找到亲人了,但是很不巧对方正要离开,我思前想后,还是不忍就这么放掉,所以决定跟随他出国旅行一番,过段日子再回来!】
灰原哀忍不住张了张嘴,她想要怒骂两句这个找理由都那么敷衍的混蛋,最终却一句话也没吐出来。
她的嗓子被满溢上来的情绪堵住了。
“为什么……”她无声地说着,眼泪大颗大颗地从眼睛里落下。
你还没有回来哄我……
你的思前想后……思考的是怎么样不着痕迹、瞒过所有人去送死吗?
你的过段时间回来……是想我们所有人都心照不宣地陪你装傻吗!
“我才不要啊……”灰原哀哽咽着道,“我才不要陪你玩这个笨蛋游戏!”
灰原哀知道松江时雨写下这封短信,是利用乌丸莲耶基地的电脑。
也就是说,青年是在极短的时间中,在火药和血腥的包围中,给他们留下一封封温和且笨拙的告别信。
松江时雨可以笑着用温柔的语气说出最残忍的话,也可以用轻飘飘的谎言勾住一个又一个爱他的人。
那个金发青年有着最高明的谋划,有着万中无一的才华,但他唯一做不到的,却是让自己留下来。
他身上压着太多的重担,有着太多的无奈,所有的生路随着时间的车轮前进,被一点一点碾碎,化作铺在组织覆灭道路上的尘埃。
灰原哀作为一个见证者,亲眼目睹着一个骄傲的警官被打碎所有的傲骨,化作被缚在地狱里受刑的囚徒。
可那人却亲手收殓了自己的过去,朝她温和地露出了笑脸。
“雪莉,你是我的良药啊。”
“你是不是饿了啊,低血糖吗?要不要吃我做的三明治?”
“小哀,赤井秀一是不是欺负你了?”
【我本来想多说些什么,但想想你姐姐那时候应该也回来了,她绝对会照顾好你的。】
【说起来挺好笑的,我一开始还有些吃醋你姐姐,觉得你们俩关系真好,毕竟你从来不会主动蹭我怀里……】
松江时雨已经死掉了!再也不会回来了!再也不可能一脸傻兮兮地摸她脑袋了!
——这是灰原哀用所有的理智推断出来的,足以击溃她自己的事实。
【话就到这,我知道你不喜欢被管束,政府那边我让零去处理了,研制解药的事情交给你,无论是想变回宫野志保,还是继续当灰原哀,我都支持你,毕竟你是我唯一的女儿啊!】
【哈哈哈,我猜你现在表情肯定破功了,那还是要笑一个,笑一个才好看。】
播放的语音仍在继续,灰原哀将自己埋进了臂弯,她咬着牙,含含糊糊地骂着“混蛋”。
“谁是你女儿啊!不要脸的大混蛋!”
“你自己才多大似的!成天傻兮兮的全要我操心!”
“你有本事回来喊啊!你回来喊我就应!”
“呜呜呜松江时雨你这个混蛋!骗子!”
她骂了他一晚上,骂到嗓子彻底沙哑,连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而第二天,当打开门,面对所有忧心她的人时,灰原哀却依旧朝他们露出了笑容。
她所承受的事情,远远超过了一个普通的十八岁少女,心理素质自然也不差。
连返老还童都已经实现了,死而复生还远吗?
灰原哀开始将科学往炼金的方向发展,力求让组织的口号变成事实,而宫野明美则是陪着她,负责别墅的采买工作。
赤井秀一留在这边一方面是舍不下松江时雨,另一方面也在为灰原哀的研究提供线索。
毕竟他是唯一一个见过松江时雨宕机状态的人——或许当时也是濒死后的重生呢?
在找不到正确方法时,遍地便都成了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