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菊城行(1 / 2)
菊城距临淮市一百公里多点,是临淮市最西边的一个县。
从临淮到菊城,没有高铁,也没有高速,但路修得非常好,跟高速差不多。只是大巴车一路走走停停,跑不起来,一百公里的路程,差不多要两个小时。
林嘉树看着窗外一闪而过的风景陷入了沉思。现在,他已经彻底沦为孤家寡人了。
十天前他告别了山北县城,几天前他告别了董事长和杜志邦,今天,他又和师傅郎大勇告别,一个人奔向一个陌生的城市。
他不知道菊城之行等待自己的是什么,反正离开郎大勇对他来说就是一种解脱。
跑业务?跑市场?多么陌生的字眼,是不是和跑江湖差不多?对,就是江湖,一人一包,四处游荡。
林嘉树感到无比怅惘,他理想中的自己是坐在干净整洁的写字楼里,穿着讲究的西装,吹着空调,喝着咖啡,操着一口流利的英语,每天各种商务谈判和应酬……而现实却和他的职业理想格格不入。
这茫茫江湖,他是不是不堪一击的路人甲?刚一出道,没几回合就成为别人的刀下之鬼,还是要成为叱咤风云的大侠?不过可以肯定的是,他现在连成为路人甲的资格都没有,在一眼望去的茫茫人海中,他尚在这人海之外。
林嘉树突然想到,应该和好朋友振羽说一声。振羽前天还在微信上问过他的行踪。
“去菊城干什么?”振羽在微信里惊讶地问。
“古城春,要账。”林嘉树简洁地回复道。
振羽沉默了好久,回复道:“你要有思想准备,这是个糟糕的开局。”
林嘉树回复了一个苦笑的表情,说:“有多糟?比在办事处听郎大勇疯狂的做爱声更糟糕?比深夜坐在临淮市的大街上看满地的落叶更糟糕?我现在心情倒是好了不少。”
“还记得我曾对你说过,在你之前,公司向江淮市场派了两个大学生给郎大勇做助手吗?”振羽问。
“记得。”
“那两个人,都是在被派往古城春要账期间直接辞职的。现在郎大勇故技重施,又把你弄到菊城要账,分明是在逼你离开。那笔钱不好要,已经上了公司的坏账名单。郎大勇一直在为这笔钱付出代价,每年的罚款也有五六万。”
哦——直到此时林嘉树才明白,郎大勇早就挖好了坑,等着他跳呢。可现在怎么办?他总不能半路下车,返回临淮吧?回到办事处任凭郎大勇嗤笑?每晚上继续忍受他的精神折磨?不能,无论如何不能回去了!
“你可以找董事长,在启泰的年轻人当中,没有谁像你这样得到他的认可。找叶青青也可以,她对你不错,郎大勇也是她表哥。”振羽给他支招。
董事长刚刚把自己送到师傅手中,自己掉头就去向董事长告状?不管这个师傅是不是个东西,不管自己的理由多么正当,好像都不大妥。林嘉树更不愿找叶青青,他不想让人知道自己的狼狈,尤其是叶青青。再说,叶青青是你什么人,人家凭什么帮你?
振羽还和他聊到,当年郎大勇是如何把杜志邦从江淮市场弄回山北县的。这件事在启泰公司很出名,一些老业务员都知道。在启泰公司,杜志邦恨郎大勇,也不是什么秘密。
当年郎大勇到临淮市跟着杜志邦跑业务,是杨宇杰的主意。杨宇杰亲自和杜志邦谈话,要杜志邦带带郎大勇。这是董事长的表弟,况且董事长亲自交代,杜志邦责无旁贷,痛快地答应下。
郎大勇这人长得很有欺骗性,你看他外表榔槺、邋遢,实际上很有心机,学业务上手也很快。这样,在杜志邦身边不到一年,郎大勇就可以独自去跑市场了。
如果说杜志邦有什么领导才能,启泰公司大概没有几个人认可;但如果说杜志邦是个好业务员,大概没有几个人不服气。杜志邦的确是个好业务员,临淮市场的开拓,他立下了汗马功劳。蹊跷的是,自从郎大勇跟了杜志邦之后,他就再也没谈成几个像样的客户。
杜志邦的业务越做越臭,明明是好好的机会,就是抓不住。最让杨宇杰难以容忍的是,许多机会都是让启泰的对手天净环保抢去了。
启泰公司内流言满天飞,许多人说杜志邦吃里扒外,和天净环保暗中勾结。
与杜志邦相反的是,郎大勇的业务却越来越好。就这样,郎大勇去临淮三年后,杨宇杰顺理成章地把江淮市场给了郎大勇,把杜志邦调回山北县。杜志邦明升暗降,担任负责销售的副总经理。
杜志邦经过一段时间的反思之后,才逐渐明白是郎大勇在自己的业务上做了手脚。那时候杜志邦的业务对郎大勇并不保密,郎大勇几乎掌握全部的细节和要害关系,他要从中使坏,很容易得手。
当杜志邦明白郎大勇就是内鬼的时候,一切已经晚了。他把郎大勇恨到了骨子里,但郎大勇是董事长的表弟,杜志邦又没有证据,所以拿他毫无办法。
古城春酒业是临淮市最大的酒厂,是省内第一白酒品牌,也是国内长盛不衰的大众名酒。和昙花一现的汉河酒业相比,古城春才是真正的常青树。古城春酿造的白酒就叫古城春,而且有一种独特的菊香,深受消费者的喜爱,有稳定而庞大的中低端消费群体,也因此被誉为“大众名酒”。
在古城春集团大门外整整徘徊了一下午,林嘉树连大门都没能进去。
他按照郎大勇的指点,来找古城春集团环保部经理兼污水处理厂厂长陈贵和,郎大勇说他和此人关系不错。林嘉树报上自己的姓名,请保安联系陈经理,保安打了一通电话后对他说,陈经理出差去了,得几天之后才能回来。
“那就联系污水处理厂的副厂长吧!”林嘉树对保安说。
保安这次连电话都没打,说:“副厂长也不在。”
林嘉树感到无比郁闷,他怀疑古城春的人根本不愿意见他。古城春现在和启泰公司关系交恶,毫无疑问,这笔欠款人家自然也不愿意给。
林嘉树在门口徘徊到下午四五点钟,才心有不甘地离去。
古城春酒业在菊城的南环路上,林嘉树从古城春大门口往西走了四五百米,来到一个街口,看标识牌,这条街叫菊城大道。
顺着菊城大道向北,走过了偌大的古城春厂区,又走了一千多米,过了一个十字路口,街道两边立刻热闹起来。店铺一个挨着一个,发廊、百货、洗脚、按摩、餐馆、服装、KTV、桑拿、洗浴……应有尽有。华灯初上,霓虹闪烁,店铺林立,一派灯红酒绿的繁华景象。
就近找了一家旅馆。看上去还算干净,房间里电视、无线网络俱全;重要的是便宜,每晚只需七十八元。由此向南不用三十分钟,就到古城春了。林嘉树放下背包,转身下楼找吃饭的地方去了。中午到达菊城后,便直奔古城春,饭都没来得及吃,他早就饿得不行了。
在旅馆附近随便找了个餐馆,点了两个菜。还不到上客的时间,林嘉树是小店唯一的客人。
服务员很快就把菜端了上来,问:“要不要喝酒啊,帅哥?”声音有些魅惑。
林嘉树看了一眼服务员,觉得她不像个服务员,倒像个老板娘。穿得有点少,一步裙快到大腿根了;上身的衣服也紧绷绷的,胸口开得很低,露出两个半圆;嘴唇上的口红有点太过浓重,一双描过眼影的眼睛忽闪忽闪地看着他,就像雨夜里树枝掩映的路灯。
林嘉树浑不在意,说:“不喝!直接上饭就行!”
“吃什么饭呢?”
“随便吧!你们有什么我就吃什么,最好是本地特色的。”
“有米饭、水饺,还有——馒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