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师徒(1 / 2)
总计只有两千人的队伍,还都是百战老兵,行装收拾得非常快,还不到一个时辰,吴黑闼与他麾下的所有将士都已经爬上了马背。
扎营和搭建行军帐篷的辎重,也被收拾整齐装在了专门拉辎重的马车上。这种马车是内附于大唐的奚人工匠所造,光车轮就有一人多高。车身比车轮还要高出四尺余,长度则是高度的两倍。装满辎重之后,需要三匹辽东挽马,才能拖曳得动,所过之处,留下两道深深的车辙。
但是,万一在途中遭到敌军袭击,将庞大的车身首尾相接,就可以组成一道临时城墙。草原各族战士最擅长的奔射战术,对其毫无用处。飞蝗一般的羽箭,尽数被高耸的车厢壁阻挡在外。而吴黑闼和他麾下的弟兄们,则可以藏在车厢后严阵以待。然后,瞅准时机策马杀出去,直取对方的主帅!
“启程!”吴黑闼一声令下,队伍开始徐徐前进。不需要奔袭敌军或者驰援自家袍泽的时候,骑兵和马车走得都不是很快。整个队伍宛若一支庞大的船队,在蓝天白云之下,翠绿色的“海面”之上,乘风而行。
不时有斑鸠,沙鸡和百灵鸟从草海中窜出,成群结队飞上天空,清脆或者低沉的鸣叫声,牵引着人的视线。而视线的尽头,则是纯粹的绿和纯净的蓝,刹那间,就让人心中涌起豪情万丈。
一边赶路一边欣赏风景,很容易就忘记了时间。
“的的,的的,的的……”转眼到了傍晚,队伍刚刚停下来歇息,隐隐约约却有马蹄声在大伙身后响起。
吴黑闼的耳朵动了动,单手抄起钢叉,在马背上迅速扭头张望。只见撒在队伍后担任警戒任务的斥候策马匆匆而至,紧跟在斥候身侧的,则是三匹大汗淋漓的骏马和一个骑在马背上的年青身影。
“师父,师父,等等我!”策马追来的年青人抬起头,挥舞高呼,不是姜简又是哪个?吴黑闼的眼睛里立刻就涌满了笑意,一连串斥责,却脱口而出,“小兔子崽子,你嫌命长么?大战刚刚结束,就一个人像兔子般乱窜!万一被乌纥麾下的余孽遇到,看你有几个脑袋给人家砍!”
“师父,我还有二十多名亲兵,跟在后边。他们太慢,我等不及!”姜简早就习惯了自家师父这张逮谁喷谁的嘴,一边策马向队伍靠近,一边擦着汗回应,“师父,为何走得这么急?都没派人通知我一声!还好,我的马够多够快。”
“不要两只手都松开缰绳,小心马蹄猜到老鼠洞!”吴黑闼瞪了他一眼,低声提醒,“直接摔死了还好,万一摔成瘫子,下半辈子解手都得人帮忙擦屁股!”
“知道了,师父,我小心着呢!”姜简低头抄起马缰绳,笑着回应。丝毫不以吴黑闼的“诅咒”为意。“师父,我带了些酒,送给您在路上解渴。”
“老夫军中又不缺这东西,用得到你献殷勤?”吴黑闼撇了撇嘴,低声数落。“上百里路,马不停蹄追过来,小心你的腰!”
话说得虽然不好听,但是,关心之意却暴漏无疑。吴良谋等人,在旁边听得有趣,一个个脸上全都露出了会心的笑容。
自家侯爷,跟姜少郎这个弟子,可真是投缘。一个舌头毒得几乎分了叉,另一个则不笑不说话。爷俩凑在一起,肯定谁都不会感觉寂寞。
“师父,您先喝一口,不是马奶酒,是正经的波斯葡萄酿。我从乌纥的仓库里翻出来的。这厮真的很会享受。”说话间,姜简已经追到了近前。一边减速,一边从备用坐骑的鞍子上,接下一个皮口袋,解开封袋口的绳索,双手递到了吴黑闼的嘴边上。
“甜得发腻的玩意,有啥好喝的?”吴黑闼看了他一眼,满脸不屑地说道。然而,手上的动作,却丝毫不慢。电光石火间,就接过了皮口袋,举在嘴边鲸吞虹吸。
“后面还有四大桶,我让人驮在马背上送了过来。师父您尽管扎营休息,他们跟着车辙印追,今夜肯定能追上您。”姜简拉住坐骑,望着吴黑闼头盔下露出来的白发,笑着补充。
“嗯,你愿意送,老夫就收着便是!”吴黑闼放下皮口袋,单手抹嘴,故意做出一副毫不领情的模样。
这个时代的葡萄酒虽然甜腻,度数却远比中原的米酒高。因为喝得太急,他的脸孔迅速变成了红色,但一双眼睛却愈发地明亮。
“师父为何不再留几天,仗打完了,让徒弟也好找机会尽一下孝心?”姜简抬手抹干净了脸上的汗,笑着询问。
“迷路哪能迷那么久!”吴黑闼摇摇头,低声回应,“十天八天的,报告上再偷偷少报几天,兵部那边即便知道老夫是故意找借口绕路,也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老夫蒙混过关。如果停留在你那边半个月以上,兵部的人就不好装糊涂了!”
说罢,又竖起眼睛,低声呵斥,“你先前又回了一趟瀚海都护府,然后策马追过来的?你不要命了,这一来一回,少说也折了七八十里路!策马狂奔两百多里,你真的想后半辈子都瘫在床上么?”
“没,没那么远。我猜出师父的大致方位,然后抄近路追过来的。不用来回折!”姜简一边努力调整呼吸,一边笑着解释,“加起来也就一百五十里路,两个半时辰才跑完,一点儿都不累。”
骑兵非作战时的行军速度,大概是每个时辰五十里上下。两个半时辰走一百五十里,的确不算太赶。问题是,正常行军每三十里左右,就需要停下来休息。而姜简一百五十里路,却是换马不换人的持续奔行。
“你个小兔崽子,煮熟鸭子嘴硬!”吴黑闼低声骂了一句,举起皮口袋,将里边的所有葡萄酒一饮而尽。
他出身寒微,早年为了生存而苦苦挣扎,投入瓦岗军之后,又终日于刀山火海中行走,心脏早就被磨得又冷又硬。然而,面对自家徒弟的笑脸,却有些硬不起来。只好用痛饮的方式,表达自己的谢意。
“师父,给你这个下酒!”姜简怕吴黑闼喝得太急伤了身体,又迅速从另外一匹马的后背上,掏出几根肉干儿,双手递了过去。
“嗯!”吴黑闼接过肉干儿,当着一干弟兄们的面,吃起了独食。待一整根肉干下肚,胃肠里暖得愈发厉害。抬起手,笑着摸了摸姜简的头,低声说道:“做得不错,乌纥恐怕到死,都想不到你将真正的杀招放在了元礼臣的中军帐门口儿。而元礼臣那厮,也有了足够的理由,向李素立交代。”
“是师父教得好!”姜简不敢居功自傲,笑着拱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