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百八 列传第九十六(1 / 2)
○张芹 汪应轸 萧鸣凤(高公韶) 齐之鸾 袁宗儒 许相卿 顾济(子
章志) 章侨 余珊(汪珊) 韦商臣 黎贯(王汝梅) 彭汝实 郑自璧 戚
贤 刘绘(子黄裳) 钱薇 洪垣(方瓘) (吕怀) 周思兼 颜鲸
张芹,字文林,峡江人。弘治十五年进士。授福州推官。正德中,召为南京
御史。宁夏既平,大学士李东阳亦进官荫子。芹抗疏曰:“东阳谨厚有余,正直
不足;儒雅足重,节义无闻。逆瑾乱政,东阳为顾命大臣,既不能遏之于始,及
恶迹既彰,又不能力与之抗。脂韦顺从,惟其指使。今叛贼底平,东阳何力?冒
功受赏,何以服人心?乞立赐罢斥,夺其加恩,为大臣事君不忠者戒。”疏出,
东阳涕泣不能辩。帝责芹沽名,令对状。芹请罪,停俸三月。
给事中窦明言事下狱,芹疏救之。帝尝驰马伤,编修王思切谏,坐远戍。芹
曰:“彼非谏官尚尔,吾侪可坐视乎!”遂上疏曰:“孟子言:‘从兽无厌谓之
荒’。老聃曰:‘驰骋田猎,使人心发狂’。心狂志荒,何事不忘?皆甚言无益
有害也。今轻万乘之尊,乘危冒险,万一有不可讳,皇嗣未诞,如宗庙社稷何!”
帝不省。
寻出为徽州知府。宁王宸濠反,言者以芹家江西,虑贼劫其亲属,取道出徽。
乃改知杭州。已,复还徽州。嘉靖初,迁浙江海道副使。历右参政、右布政使。
坐为海道时倭人争贡误伤居民,罢归。
芹事继母孝,持身俭素,枲袍粝食终其身。
汪应轸,字子宿,浙江山阴人。少有志操。正德十二年成进士,选庶吉士。
十四年,诏将南巡。应轸抗言:“自下诏以来,臣民旁皇,莫有固志。临清以南,
率弃业罢市,逃窜山谷。苟不即收成命,恐变生不测。昔谷永谏汉成帝,谓:‘
陛下厌高美之尊号,好匹夫之卑字。数离深宫,挺身晨夜,与群小相逐。典门户
奉宿卫者,执干戈而守空宫’。其言切中于今。夫谷永,谐谀之臣;成帝,庸暗
之主。永言而成帝容之。岂以陛下圣明,不能俯纳直谏哉?”疏入,留中。继复
偕修撰舒芬等连章以请。跪阙门,受杖几毙。
教习竣,拟授给事中。有旨补外,遂出为泗州知州。土瘠民惰,不知农桑。
应轸劝之耕,买桑植之。募江南女工,教以蚕缫织作。由是民足衣食。帝方南征,
中使驿骚道路。应轸率壮夫百余人列水次,舟至,即挽之出境。车驾驻南京,命
州进美妇善歌吹者数十人。应轸言:“州子女荒陋,无以应敕旨。臣向募有桑妇,
请纳之宫中,传受蚕事。”事遂寝。
世宗践阼,召为户科给事中。山东矿盗起,掠东昌、衮州,流入畿辅、河南
境。应轸奏言:“弭盗与御寇不同。御寇之法,驱之境外而已。若弭盗而纵使出
境,是嫁祸于邻国也。凡一方有警,不行扑灭,致延蔓他境者,俱宜重论。”报
可。在科岁余,所上凡三十余疏,咸切时弊。以便养,乞改南,遂调南京户科。
张璁、桂萼在南京,方议追尊献皇帝。雅知应轸名,欲倚以自助。应轸与议不合,
即奏请遵礼经、崇正统,以安人心。不报。
嘉靖三年春,出为江西佥事。居二年,具疏引疾,不俟命而归,为巡按所劾。
诏所司逮问。应轸自陈亲老,鲜兄弟,乞休侍养。吏部为之请,乃免逮。久之,
廷臣交荐,起故官,视江西学政。父艰归,病卒。
萧鸣凤,字子雝,浙江山阴人。少从王守仁游,举乡试第一。正德九年成进
士,授御史。副使胡世宁下狱,抗章救之。同官内江高公韶劾王琼误边计,言:
“松潘副将吴坤请增设总兵于成都,琼即以坤任之。花当本我属卫,日凭陵。由
本兵非人,致小丑轻中国。”琼怒,奏讦公韶。中旨责公韶阴结外蕃,交通间谍,
令首实。鸣凤上疏曰:“公韶劾琼,所论者天下之事。琼不当逞忿恣辩,以箝谏
官口。”中旨责鸣凤党庇,而谪公韶富民典史。鸣凤又劾江彬恃宠恣肆,蔓将难
图。士论壮之。寻巡视山海诸关。武宗将出塞捕虎,鸣凤疏谏,因具陈官司掊克,
军民疾苦状。不报。引疾归。
起督南畿学政。诸生以比前御史陈选,曰“陈,泰山;萧,北斗”。嘉靖初,
迁河南副使,仍督学政。考察拾遗被劾。吏部惜其学行,调为湖广兵备副使。明
年复改督广东学政。鸣凤三督学政,廉无私。然性刚狠,以愤挞肇庆知府郑璋。
璋惭恚,投劾去,由是物论大哗。八年考察,两京言官交章论,坐降调。已,与
璋相诋讦。皆下巡按御史逮治。鸣凤遂不出。
公韶,正德中为御史,尝劾总兵官郭勋罪。朵颜花当入寇,又劾总兵官遂安
伯陈鏸、中官王欣、巡抚王倬,鏸坐解职。世宗立,起谪籍。历右副都御史,
巡抚江西。终户部右侍郎。
齐之鸾,字瑞卿,桐城人。正德六年进士。改庶吉士,授刑科给事中。十一
年冬,帝将置肆于京城西偏。之鸾上言:“近闻有花酒铺之设,或云车驾将临幸,
或云朝廷收其息。陛下贵为天子,富有四海,乃至竞锥刀之利,如倡优馆舍乎?”
应州奏捷,帝降敕:“总督军务威武大将军总兵官朱寿剿寇有功,宜特加公爵”。
制下,举朝大骇。之鸾偕诸给事中上言:“自古天子亦有亲临战阵勘定祸乱者,
成功之后,不过南面受贺,勒之金石,播之歌颂已耳,未有加爵酬劳,如今日之
颠倒者。不知陛下何所取义,为此不祥之举,以駴天下耳目,贻百世之讥笑也。”
未几,请召还编修王思,给事中张原、陈鼎,御史周广、高公韶、李熙、徐
文华、李稳、施儒、刘寓生,佥事韩邦奇,评事罗侨,皆不听。帝将巡边,复自
称威武大将军。御史袁宗儒疏谏,大学士杨廷和、蒋冕、毛纪以去就争。之鸾偕
同官言:“三臣居师保之重,身系安危,迩者先后称疾。今六飞临边逾月矣,宗
庙社稷百官万姓寄空城中。人心危疑,几务丛积,复杜门求决去。万一事起仓卒,
至于偾败,三臣将何辞谢天下?乞陛下以社稷为重,亟返宸居,与大臣共图治理。
”已而御史李润等复争之,卒不省。
之鸾再迁兵科左给事中。中官马永成死,诏授其家九十余人官。之鸾言:“
永成贵显,用事十有余年,兄弟子侄皆高爵美官。而其侪复为陈乞,将及百人。
永成何功,恩滥如此,恐天下闻而解体也。”帝将南巡,之鸾偕同官及御史杨秉
中等交章力谏。章入二日,未报。之鸾等不知所出,伏阙俟命,自辰至申。帝令
中官传谕,乃退。明日托疾免朝,欲以为之鸾等罪。会诸曹郎黄巩等联章力谏,
乃止不行。然巩等下狱杖谴,之鸾辈亦不敢救也。宸濠反,张忠、许泰等南征,
命之鸾偕左给事中祝续从军纪功。未至,贼已灭。群小忌王守仁,谮毁百端,之
鸾力白其诬。忠、泰广搜逆党,株引无辜,之鸾多所开释。且请蠲田租、停力役、
宽逋负,帝颇采纳。初冒徐姓,至是始复焉。
世宗践阼,首上疏言:“祖宗法制,悉纷更于群小。补救之道,在先定圣志,
次广言路。先朝元凶虽去,根据盘互,连蔓滋多,犹恐巧相营结,或邀定策之赏,
或假迎扈之劳,以取怜固宠。天下事岂堪若辈更坏!言者久遏于权奸,欲吐忠鲠
懑愤之气,必有不顾忌讳,至于逆耳者,在嘉纳而优容之。若稍或抑裁,则小人
又乘之以雠忠直。言路一塞,不可复开,大为新政累矣。陛下诚举迩年乱政,尽
返其初,中兴之烈可以立睹。”帝嘉纳之。又劾许泰及兵部尚书王宪,二人竟获
谴。
其秋大计京官,被中伤,谪崇德丞。屡迁宁夏佥事。饥民采蓬子为食,之鸾
为取二封,一进于帝,一以贻阁臣。且言时事可忧者三,可惜者四,语极切。帝
付之所司。时方大修边墙,之鸾董役。巡抚胡东皋称其能,举以自代。历河南、
山东副使。召为顺天府丞。未行,盗发,留镇抚。寻擢河南按察使。卒官。
袁宗儒,字醇夫,雄县人。正德三年进士。授御史。十二年冬,帝在大同,
以郊祀将回銮,既而复止。宗儒率同官力谏。明年夏,孝贞纯皇后将葬,帝还京。
宗儒等复引灾异,力请罢皇店,遣边兵,既又谏帝巡边。语极危切。皆不报。擢
大理寺丞。嘉靖三年争“大礼”,廷杖。历官右佥都御史,巡抚贵州。吏部尚书
桂萼议宗儒改调,遂解职归。未几,起郧阳,改山东。坐属吏振饥无术,不能觉
察,罢免。以荐起左副都御史。扈跸承天,还京卒。
许相卿,字伯台,海宁人。正德十二年进士。世宗立,授兵科给事中。宦官
张锐、张忠有罪论死,帝复宽之。给事中顾济疏争,帝下所司议,卒欲宽其死。
相卿言:“天下望陛下为孝皇,陛下奈何自处以正德?”帝议加兴献帝皇号,相
卿复争之。
嘉靖二年诏荫中官张钦义子李贤为锦衣世袭指挥。相卿言:“于谦子冕止锦
衣千户,王守仁子正宪止锦衣百户。贤中官厮养,反过之。忠勋大臣裔曾不若近
幸奴,殉国勤事之臣谁不解体?部臣彭泽、科臣许复礼、安磐相继言之,悉拒不
纳。毋乃重内侍而轻士大夫哉!”
寻复言:“天下政权出于一则治,二三则乱;公卿大夫参议则治,匪人僣干
则乱。陛下继统之初,登用老成,嘉纳忠谠,裁抑侥幸,窜殛憸邪,可谓明且
刚矣。曾未再期,偏听私昵,秕政亟行,明少蔽,刚少逊,操权未得其术,而阴
伺旁窃者得居中制之。如崔文以左道罔上,师保台谏言之而不听。罗洪载守职逮
系,廷臣疏七十上而不行。近又庇崔文奴夺法司之守,斥林俊以违旨,怒言官之
奏扰。事涉中人,曲降温旨,犯法不罪,请乞必从。此与正德朝何异哉!俊,国
之望也,其去志决矣。俊去,类俊者必不留。陛下将与二三近习私人共理天下乎?
今日天下,与先朝异。武宗时,势已阽危,然元气犹壮,调剂适宜,可以立起。
何也?承孝宗之泽也。今日病虽稍苏,而元气已竭,调剂无方,将至不起。何也?
承武宗之乱也。伏愿深察乱机,收还政柄,取文辈置之重典。然后务学亲贤,去
谗远色,延访忠言,深恤民隐。务使宫府一体,上下一心,而后天下可为也。”
同官赵汉等亦皆以文为言,帝卒不听。未几,以给事中李学曾、章侨、主事林应
骢皆言事夺俸,复上疏谏。指帝气骄志怠,甘蹈过愆。词甚切。
为给事三年,所言皆不听,遂谢病归。八年,诏养病三年以上不赴都者,悉
落职闲住,相卿遂废。夏言故与同僚相善,既秉政,招之,谢弗应。
顾济,字舟卿,昆山人。正德十二年进士。授行人,擢刑科给事中。武宗自
南都还,卧病豹房,惟江彬等侍。济言:“陛下孤寄于外,两宫隔绝,骨肉日疏。
所恃以为安者,果何人哉?汉高帝卧病数日,樊哙排闼,警以赵高之事。今群臣
中岂无哙忧者!愿陛下慎择廷臣更番入直,起居动息咸使与闻。一切淫巧戏剧,
伤生败德之事,悉行屏绝,则保养有道,圣躬自安。”不报。再逾月而帝崩。
世宗即位之月,济上疏曰:“陛下践阼,除弊纳谏,臣民踊跃,思见德化之
成。然立法非难,守法为难;听谏非难,乐谏为难。今新政所厘,多不便于奸豪
权悻。臣恐盘据既深,玩纵未已,非依怙宫闱,必请托左右。持法不固,则此辈
将丛聚而坏之。此守法之难也。唐太宗贞观初,每导群臣使言。及至晚年,谏者
乃多忤旨。陛下首辟言路,臣工靡不因事纳忠。高远者似涉于迂阔,切直者或过
于犯颜。若怒其犯颜,其言必不入;视为迂阔,则计必不行。此乐谏之难也。”
寻复言:“内臣张雄、张锐等,诖误先帝,业已逮治,又获宽假。愿断以大义。
俾无所售奸。”帝颇嘉纳。既又劾司礼萧敬党庇锐等,而三法司会讯依违,无大
臣节。不听。帝欲加兴献帝皇号,济言不可。寻请侍养归,越数年卒。
子章志,嘉靖三十二年进士。累官南京兵部侍郎。奏减进奉马快船额,南都
人祀之。
章侨,字处仁,兰溪人。正德十二年进士。授行人。嘉靖元年擢礼科给事中。
疏劾中官萧敬、芮景贤等。又言:“三代以下正学莫如朱熹。近有聪明才智,倡
异学以号召,天下好高务名者靡然宗之。取陆九渊之简便,诋朱熹为支离。乞行
天下,痛为禁革。”御史梁世骠亦言之。帝为下诏申禁。
寻又请依祖宗故事,早朝班退,许百官以次启事。经筵日讲,赐清问,密勿
大臣勤召对。又简儒臣十数人,更番直便殿,以备咨访。上纳其言,而不能用。
奸人何渊请立世室于太庙东北,侨力言其不可。未几,又言:“添设织造内臣,
贪横殊甚。行户至废产鬻子以偿。惟急停革,与天下更始。”疏入,不省。又因
条列营务,劾定国公徐光祚、阳武侯薛伦不职,伦遂解任。寻请斥张璁、霍韬等,
不听。
孝陵司香谷大用乞还京治疾。侨言:“大用初连逆瑾,后引宁、彬,树‘八
党’之凶,酿十六年之祸,至先帝不得正其终。若不早遏绝,恐乘间伺隙,群凶
竞起,不至复乱天下不止。”章下所司。吴廷举请召家居大臣议礼,侨劾其阴附
邪说。孟秋时享太庙,帝遣京山侯崔元。侨言:“奉命临时,仓皇就位,诚敬何
存?”帝怒,夺其俸二月。历礼科左给事中。出知衡州府,终福建布政使。
余珊,字德辉,桐城人。正德三年进士。授行人,擢御史。庶吉士许成名等
罢教习,留翰林者十七人。珊以为滥,疏论之。语侵内阁,不纳。乾清宫灾,疏
陈弊政,极指义子、西僧之谬。巡盐长芦,发中官奸利事。为所诬,械系诏狱,
谪安陆判官。移知澧州。
世宗立,擢江西佥事,讨平梅花峒贼。迁四川副使,备兵威、茂。嘉靖四年
二月应诏陈十渐,其略曰:
陛下有尧、舜、汤、武之资,而无稷、契、伊、周之佐,致时事渐不克终者
有十。
正德间,逆瑾专权,假子乱政,不知纪纲为何物,幸陛下起而振之。未几而
事乐因循,政多苟简,名实乖谬,宫府异同,纷拏泄沓。以为在朝廷而不在朝廷,
以为在宫省而不在宫省,遂至天子以其心为心,百官万民亦各以其心为心。此纪
纲之颓,其渐一也。
正德间,士大夫寡廉鲜耻,趋附权门,幸陛下起而作之。乃今则前日之去者
复来,来者不去。自夫浮沉一世之人擢掌铨衡,首取软美脂韦。重富贵薄名检者,
列之有位,致谀佞成风,廉耻道薄。甚者侯伯专纠弹,罢吏议礼乐。市门复开,
贾贩仍旧。此风俗之坏,其渐二也。
正德间,国柄下移,王灵不振,是以有安化、南昌之变,赖陛下起而整肃之。
乃塞上戍卒近益骄恣。曩杀许巡抚而姑息,顷遂杀张巡抚而效尤。曩缚贾参将以
立威,近又缚桂总兵而报怨。致榆关妖贼效之而戕主事,北边库吏仿之而贼县官。
陛下惑鄙儒姑息之谈,牵俗吏权宜之计,遂使庙堂号令出于二三戍卒之口。此国
势之衰,其渐三也。
自逆瑾以来,以苞苴易将帅,故边防尽坏,赖陛下起而申严之。然积弊已久,
未能骤复。今朵颜蹢躅于辽海,羌戎跳梁于西川,北狄蹂躏于沙漠。寇势方张,
而食肉之徒不能早见预料,亟求制驭之方,乃假镇静之虚名,掩无能之实迹。甚
且诈饰捷功,滥邀赏赉,虚张劳伐,峻取官阶,而塞上多事日甚。此外裔之强,
其渐四也。
自逆瑾以来,尽天下之脂膏,输入权贵之室,是以有刘、赵、蓝、鄢之乱,
赖陛下起而保护之。乃近年以来,黄纸蠲放,白纸催征;额外之敛,下及鸡豚;
织造之需,自为商贾。江、淮母子相食,衮、豫盗贼横行,川、陕、湖、贵疲于
供饷。田野嗷嗷,无乐生之心。此邦本之摇,其渐五也。
正德朝,衣冠蒙祸,家国几空,幸陛下起而收录之。乃未几而狂瞽之言,一
鸣辄斥。昔犹谪迁外任,今或编配遐荒。昔犹禁锢终身,今至箠死殿陛。盖自吕
柟、邹守益等去而殿阁空,顾清、汪俊等去而部寺空,张原、胡琼等死而言路
空。间有一二忠直士,又为权奸排挤而违之,俾不通,致陛下耳嚣目眩,忽不自
知其在鲍鱼之肆矣。此人才之凋,其渐六也。
正德朝,奸邪迭进,忠谏不闻,幸陛下起而开通之。顾阅时未久,而此风复
见。降心未惩其愤,逆耳或动诸颜。不剿说而折人以言,即臆度而虞人以诈。朝
进一封,暮投千里。甚至三木囊头,九泉含泣。此言路之塞,其渐七也。
正德朝,忠贤排斥,天下几危,赖陛下起而主持之。岂期一转瞬间,憸邪
投隙而起。饰六艺以文奸言,假而夺汉政。坚白异同,模棱两可。是盖
大奸似忠,大诈似信。王莽匿情于下士之日,安石垢面于入相之初。虽有圣哲,
谁其辨之?臣恐正不敌邪,群阴日盛。此邪正之淆,其渐八也。
正德之世,大臣日疏,小人日亲,致政事乖乱,赖陛下绍统,堂廉复亲。乃
自大礼议起,凡偶失圣意者,谴谪之,鞭笞之,流窜之,必一网尽焉而后已。由
是小人窥伺,巧发奇中,以投主好,以弋功名。陛下既用先入为主,顺之无不合,
逆之无不怒。由是大臣顾望,小臣畏惧,上下乖戾,浸成睽孤,而泰交之风息矣。
此君臣之睽,其渐九也。
正德之世,天鸣地震,物怪人妖,曾无虚岁,赖陛下绍统,灾异始除。乃顷
岁以来,雨雹杀禽兽,雷风拔树屋,妇人产子两头,无极昼晦如夜,四方早潦,
奏报不绝,曾何异正德之季乎?且京师阴霾之气,上薄太阳,白昼冥冥,罕有晖
采,尤为可畏。此灾异之臻,其渐十也。
此十者,天子有一,无以保四海。陛下圣明,何以致此?无乃辅弼召之欤?
窃见今日之为辅弼第一人者,徒以奸佞,伴食怙恩。致上激天变,下召民灾,中
失物望。臣逆知其非天下之第一流,而陛下乃任信之,不至于鱼烂不已。愿亟去
其人,更求才兼文武如前大学士杨一清,老成厚重如今大学士石珤者,并置左
右,庶弊政可除,天下可治。
臣又闻献皇帝好贤下士,容物恕人,天下所共知也。今议礼诸臣,一言未合,
辄以悖逆加之。谪配死徙,朝宁为空。此岂献皇帝意?苟非其意,虽尊以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