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大修)(1 / 2)
一番话将自己的身家和过往全说得清清楚楚的,明明白白,条理又清,锦娘立即就对她产生了好感,而且,对她是陈姨娘身边服侍过的经历更是感兴趣,喝了口茶,问道:“你在陈姨娘屋里做过几年?”
青玉听了便看了张妈妈一眼,微躬了身子回道:“回少奶奶的话,两年。”
锦娘不知那陈姨娘死去多久了,更不明白,为何青玉服侍过陈姨娘后,就会一直没有了差事呢?
“这两年一直没分派到差事么?”奴婢们没有差事就领不到月钱,生活就会艰难的,青玉看着就是个伶俐的丫头,为何没人用她呢?
青玉脸色微变了变,微抬了头,有些诧异地看了锦娘一眼才道:“少奶奶不知么?先前服侍过陈姨娘的人除了死了的,都没了差事,府里也不给派,奴婢在家呆两年了。”
锦娘听了更是心惊,看来,当初陈姨娘的死,定然也是有问题的,唉,这府里的事还真是复杂得很啊,上回听王妃说,陈姨娘原是住得离刘姨娘不远的清茶小苑里的,上官枚还说要让孙玉娘一嫁过来,就住进去的……
想到这里,锦娘也不着急去问她关于陈姨娘的事,看了张妈妈一眼道:“这个留下了,这十几个丫头里,还有哪几个是服侍过陈姨娘的?”
张妈妈听了眼睛一亮,一连点了四个出来,锦娘一一问了她们些话,又挑了两个留下了,再在余下的人众里又选了一个出挑本份一点的,一共选了四个,余下人便全退回去了。
秀姑对那青玉很是中意,见锦娘最先选中了她,很是高兴,也不等锦娘吩咐,就忙着张罗那几个丫环的住处,锦娘一时也没给她们几个分等级出来,说是先试用一个月了再看,能干出挑又实诚的,就能做二等大丫环,现在每个人都领三等丫环的例,每个人机会均等,能不能上位,就看各自的本事了。
锦娘这做法让秀姑愣怔了半晌,她以为锦娘会一下就提了青玉作二等的,没想到锦娘会一视同仁,不由有些急,到了背避处,嗫嚅着对锦娘说:“少奶奶,能不能让那青玉直接作二等,我瞧着她就是个不错的。”
锦娘听了心里越发的不喜,秀姑越发的自私了,心思真没用什么在自个身上,想想又觉得同情,可怜天下父母心吧,秀姑男人死得早,只这么个儿子,好不容易拉扯大的,想着今后要靠他呢,只是,自己曾早就跟她说过,好生跟着自己,自己会养她老的,唉,难道不是亲生的,就怎么也难贴心贴意么?
她既开了口,总要给她些面子,只是屋里的事,还真不能全交给她了,那张妈妈看着就是个精明想事的,自今天挑来的这批小丫头就可以看得出,她是用了心的。
自己院里的丫头们连连出事,全因那几个都被别人收买了,怀有异心的,再要选人,当然就得选放得心的,她故意将服侍过陈姨娘的几个丫头都挑出来,就是让自己能省心,从青玉的话就可以听出,陈姨娘必定死得蹊跷,而她们定然是那边院里的主子都不信任,排挤打压过的,又一两年都没差事,生活正困顿时,这个时候谁去扶她们一把,都会心存感激,对自己忠心的可能性就要大了几成。
再观察一些时日,若是张妈妈真是对自己忠心,以后秀姑的事大可以多分些给张妈妈,自己也能松泛一些,这样一想,便对秀姑道:“您也不必急,我看着青玉也是好的,只是得给每个人平等的竞争机会不是,青玉靠着自己的努力上了位,她自个也会觉得光彩一些,您那儿子我会留意的,前面回事房的差事如今也没有空缺,这样吧,自明儿起,让他跟着富贵叔学做买卖去,我在城东的那个铺子眼看着就要开张了,让他去搭把手,总在府里当小厮也没个前途,以后他出挑了,就升个管事什么的,人家姑娘见了也会喜欢一些。”
秀姑听得眼睛一亮,少奶奶原是应了她会给儿子找个好差事的,只是院里一直事多,少奶奶忙得就忘了,她也没好意思提,这会子少奶奶说要让她儿子跟着老富贵去,她便知道,这是给她一个天大的好处呢,儿子看着就是太老实,主要是总关在大院里,也没见过什么世面,出去跟着做买卖,保不齐就操发挑了,以后也能出息呢,这样一想,秀姑也就将青玉的事放下了,忙给锦娘行礼致谢,心里是充实得很,少奶奶没白吃她那些年的奶啊,还真是个知恩知义的人。
丫头们的事理清了之后,锦娘便想着二太太送给自己的那盒香片来,原是打算秀姑去查的,这会子她改了主意,正好用这事试试张妈妈也好。
秀姑走后,锦娘就把张妈妈招了来,张妈妈仍是一脸的笑,她原就是微胖的脸,看谁都是一脸的笑意,看着就亲切讨喜。
锦娘也就拿了一片香片给她,神情很郑重:“张妈妈,这香片您闻闻看,她们都说好呢,我怎么一闻了就有些晕乎呢,还说是加了薄荷的,应该就是醒脑的啊。”
张妈妈自锦娘手里接过闻了闻,先也是一副很享受的样子,后来目光却闪了闪,定定地看着锦娘,欲言又止。
锦娘便疑惑地看着她,鼓励道:“有什么问题吗?有的话不防直说。”
张妈妈深吸了口气,像是下了好大决心似的,“桑和莲在一起是没有错的,薄荷也清脑,这几样都是上好的料,只是奴婢还是劝少奶奶少用这香为好,奴婢那口子原就是府里制香的,所以,奴婢对香还是了解一些的,刚才闻着,总觉着这里面加了别的,那味道淡得很,又夹在几个香料里,一般人是很难分辩出来的,具体是什么,奴婢也不知道,只是少奶奶既是闻着不舒服,那就别用了。”
锦娘听着嘴角就勾起一抹笑来,看来,自己还没有看错人,张妈妈刚才定是做了番思想斗争的,以她的能力,几十年只在相公院子里混一个厨房管事,原就有蹊跷,如今看来,她以往不出头定然是不想太掺合进主子之间的事,一直明哲保身着,这样虽然没什么权势,但却安全,或许,相公中毒之事,她也会了解一二呢。
“妈妈说得是呢,我年轻,不懂事,以后要烦劳妈妈多帮我看着点,这香片里也不知道究竟加了什么料,妈妈能否拿去帮我查验查验呢?”锦娘一副很真心受教的样子,语气也极是尊重,让张妈妈不由得就怔了眼,心里泛起一丝暖意来,看来,这个主子明白得很,孰好孰坏,她眼睛亮着呢。
张妈妈眼睛微潮,又对锦娘行了一礼才道:“少奶奶言重了,少奶奶是奴婢的主子,以后只要用得着奴婢的地方,您尽管吩咐就是,奴婢一定不负少奶奶之托。”
锦娘听了满意的点了点头,又问:“妈妈如今的月例每月是多少?”
“回少奶奶,奴婢领的得二等管事妈妈的差事,月例倒也不少,每月五两。”神情很坦然,既无得意也无不满。
“那再涨三两吧,每月自我的月例里拨出,以后这院里还有很多事得你费心呢。”锦娘淡淡地笑道。
并没有一下番倍,就是给张妈妈最近表现的奖励,留有后着,是要看张妈妈以后的表现的,张妈妈听了心中更加舒坦,她虽然也为少奶奶办过几件事,但若月例涨得太高太快,定然会招这院里其他人的忌,这样不多不少,又体现了奖罚,她也没有心理负担,最好了不过。
下午,锦娘便从前院招了富贵叔来,富贵叔在前院也呆了不少日子,早呆得心急如焚了,他是劳作惯了的,一停下了就想丢了魂似的,今儿锦娘一招,他就急急地来了。
锦娘与冷华庭一起在花厅里见的富贵,锦娘便将城东自己那小铺子里的钥匙给了富贵叔,又叫了原先管铺子的管事来,让他带着富贵叔去看地方,想让富贵叔先看看行情,好早日将生意做起来。
又把秀姑的儿子喜贵交给了富贵,让他带着,喜贵长得像秀姑,还算清秀,只是神情有些害羞,估计没怎么见过世面,在锦娘面前头都不敢抬,唯唯诺诺的,锦娘看着就皱眉,特意嘱付富贵叔要多关照他一些。
富贵叔却对喜贵很是满意,“少奶奶,做买卖其实就要实诚人,要想将生意做久,都老实人最能招回头客了,有时候,吃亏是福呢。”
锦娘听富贵这话就觉得他有见识,对喜贵便放心了好多。
秀姑拉着青玉躲在屏风后头偷听,青玉却对喜贵印像不太好,怕也是看不上他那木呐样,秀姑在一边看着就急,对自己儿子恨得牙根发痒,不过,倒是很感激富贵叔那一番话,总算没让自己的脸丢尽去。
第二天,冷华庭还是听了锦娘的,使人请了冷华轩来,冷华轩很高兴地来了,一脸的受宠若惊和愧意,进门时,有些期期艾艾的,锦娘便笑着请他进来,对他道:“三弟,你二哥是什么脾气你最清楚了,他不过就是一时之气,你们打小儿关系就好,他哪能就不喜欢你了呢。”
冷华轩听了便两眼发亮地看着冷华庭,冷华庭表情仍是冷冷的,一副很不耐烦的样子,对他吼道:“不是要陪我玩儿么?杵在门口作甚,一口子冷风全灌屋里来了,你想冷死我啊。”
冷华轩听了不但不气,还喜出望,笑嘻嘻地跑了进来,几步便挨到冷华庭的身边,甜甜地唤了声:“二哥……”
锦娘正端了茶喝,被这一声唤雷得差一点就喷了冷华庭一头一脸。
冷华轩却毫无感觉似的,腻在冷华庭身边蹲着,一副讨好的乖宝宝样,锦娘真的无语了,明明是个谪仙般的俊俏帅哥,怎么一看到自家相公就不正常了。
冷华庭瞪了锦娘一眼,伸了头过来就要锦娘擦他脸上的茶水,锦娘笑得乐不可支,老实地拿了帕子帮他擦,可仍是忍不住要看着冷华轩笑。
冷华轩到底还是被她笑得不好意思,羞涩地抬眼唤了声:“二嫂……”那语气拖得长长的,带着撒娇的味道。
锦娘立即抖落一身的鸡皮,无奈地转过头去,不再看他,一会子丰儿沏了茶过来给他奉上,他也不起身接,仍是蹲在冷华庭身边,仰着脸,原本温润的星眸里闪闪发亮,带着儒慕崇拜的神色,“二哥,咱们下棋好不,你要让小轩一子,你说过的。”
丰儿端着茶杯,也是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冷华轩,对这位三少爷原本映像很好的,如今也是看着他无语了,怎么一个人的气质可以瞬间改变这么多呢?这王府里的男主子就没一个是正常的。
棋盘摆好,冷华庭与冷华轩二人对奕,锦娘就坐在边上,拿了起给冷华庭做的那件冬袍继续绣边,有事没事的说下棋局战况。
二人下得认真,偶尔冷华庭会嫌锦娘啰皂,拿眼瞪她,冷华轩就会抬起头对锦娘温暖一笑,坐久了,气氛也就越发的融洽起来。
锦娘就很随意地对冷华轩道:“小轩啊,素琴那丫头也怪可怜的,听说被二婶子关着呢,原是你屋里的丫头,你可得多照看些。”
冷华轩听了就凝了眼,脸上原本单纯的笑容也有些发僵,眉眼不抬地对唔了一声,并没说话,继续与冷华庭下着棋。
锦娘见了便又道:“昨儿我去东府,就看到烟儿在哭,唉,我也是心里有愧,早知道那天就把素琴那丫头接过来算了,反正也不缺她这口饭吃,你说,她那肚里的孩子是谁的呢,谁那样无情无义,占了她的身子,又要遗弃于她,总是亲身骨肉吧,这样做可真不地道呢。听说二婶子连饭都不肯给她吃饱,唉,怀着孩子呢,这要出了事,可就是一尸两命了。”
冷华轩的脸色越听越黑,终是沉不住气,抬头幽怨地看了锦娘一眼,“二嫂……”
锦娘听了忙道:“好好好,我不说,不说,唉,我不也是心软吗?那天那丫头跪在我面前哭呢,如今想起来,她还真可怜啊,若是……哪一天死了……哎呀,我会做恶梦的,她会不会怪我啊。”说了不说,又是啰啰嗦嗦一长串,冷华轩听得一头汗。
抬头求助地看着冷华庭,冷华庭一记铁砂掌就打在了他头上,斥道:“嫂嫂说话就得好生听着,你自己做过什么自己清楚,你屋你的人怎么会被别人弄大肚子?你还是和从前一样,遇事就跑?”
冷华轩被冷华庭说得神色一黯,委委屈屈地叫了声:“二哥,小轩改了好多,你……你不要总记着小时候的事了嘛。”
冷华庭听了就把棋盘一推,瞪着他说道:“哼,那时你做了什么?你能忘记我不会忘记,你如今不是跟他关系很好么,还来看我作甚?你跟他玩去,粘着他就是,再别找我了。”
说着就要推着轮椅进屋去,冷华轩急了,忙一把扯住他的椅子求道:“二哥,你别气,我真知道错了,一会回去我会好好待素琴的,你别不理我。”
话音刚落,就听院外头有人哭喊:“三少爷,三少爷,快快救救家姐,求您了。”那声音凄厉得很,像是烟儿的。
锦娘听了便让丰儿出去看,门帘子一掀开,就见烟儿哭着扑了进来,一下跪着冷华轩身边哭道:“三少爷,快,快救救家姐吧,她快不行啊,二太太……二太太不知道给她吃了什么,一大早就腹痛如绞,得快些请医啊……”
冷华轩听得一怔,立马起了身,急急地向外走赶,锦娘看着也着急,在后头追着:“三弟,三弟,可千万别冲动啊。”
烟儿草草给锦娘行了一礼,转身也追着冷华轩去了。
锦娘便站在门口看着那远去的背影笑了起来,昨儿特意教烟儿用猪肉和菱角一起给素琴吃,那两种东西分开来,原是没问题的,但合在一起吃就有毒,但毒性发作得慢,却不能致命,若素琴是昨天中午吃的,这会子发作最是正常,烟儿可是管着二太太屋里的擦洗,这事一般都得一大早作完,所以,早上烟儿是没时间再炖给素琴吃,她现在发作也正是吃过二太太送去的早饭后,所以,烟儿才会认为是二太太在饭菜里给素琴下的毒,这全合了锦娘的计划了。
刚才以冷华轩的表情来看,素琴肚里的孩子应该是他的,只是他还未娶正妻,这个时代,正妻未进门,就算收再多的小妾和丫环也是不能先生儿子的,不然,便是对正妻的不敬,加之,二太太明摆着是要与宁王府结亲,冷婉身份贵重,更加会容不得这样的事情发生,所以,冷华轩才不肯收素琴入房,而二太太也对自己的孙子又下不得手,才会落到现在的境地。
这会子冷华轩回去,指不定就会找二太太闹呢,因为锦娘也看得出来,他对素琴还是有几分情义的,才又被冷华庭训了一顿,定是心里更添了愧意……被亲娘毒害自己心爱的女人和亲生孩子的感觉,应该不好过吧,锦娘真的很想去看二太太现在的脸色,看她是不是还能保持那清冷孤傲的模样啊。
在门口站了一会,感觉风吹在身上有些冷,突然就觉得自己不知何时也变得冷血无情了起来,虽说二太太真的很讨厌,但素琴和她肚里的孩子却是无辜的,还好,那东西只会让素琴肚子痛,这样还能让冷华轩对素琴负起责任来,自己这也算是在帮她们母子吧。
而且,以二太太那人的手段,素琴迟早会死的,那孩子也不知道能不能生下来呢,让冷华轩警醒下,或者反而能救她们母子呢。
转过身,眉间仍是带着丝不忍,一只手牵上了她的,温暖而厚实,让锦娘心里一暖,抬眸时,便看到他漆黑如墨的眸子,幽深如潭,深情又担忧地看着她,“娘子,进去吧,这里冷。”
锦娘心中郁气便是一散,何必太心软,人家对自己丈夫下手时,可曾心中有愧过?
轻轻推着他,两个进了里屋。
屋里,两人都默默地没有说话,冷华庭歪在椅上,支着半肘在看书,锦娘就偎在他面前半靠着,手里拿着那件袍子也没动一针,呆呆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一会子四儿打了帘子进来道:“少奶奶,二夫人过来了,正在王妃那呢,王妃打发了人来请您过去。”
锦娘听得眼睛一亮,二夫人怎么过来了,是来看自己的么?心里一喜,人就激动了起来,起身就往外赶。
后襟又被扯住,她回过头,就见冷华庭正拿眼瞪她:“瞧你这样子,穿得随随便便垮垮耷耷,也不说梳妆打扮下再去,一会子咱娘见了,还以为我亏待了你,舍不得给你好吃好穿呢。”
锦娘被他说得一窘,低头看自己这一身,也没什么不妥啊,再看他眼里有着微微的不自在,突然明白这是做女婿的奇怪心里,女婿在丈母娘面前总想表现得更好,自己若穿得光鲜亮丽的出去,他在二夫人跟前也会有光一些。
这样一想,锦娘就听话地乖乖换了一套湖绿色宫锦面料的大襟丝袄,一条长摆洒花裙,将头上的碧玉簪子换成了三尾金步摇,手上带着一对金镶玉的手镯,打扮齐整了在冷华庭面前转了个圈,自恋的问:“怎么样,相公,好看吧。”
冷华庭看着就白了她一眼,一扯她的手道:“走啦,不怕咱娘等久了么?”
锦娘被他拖得一个趔趄,差点就踩着了自己的裙摆,嘟了嘴拿眼去瞪他,“明明就喜欢得紧,偏就生了张臭嘴,说声好看会怎么样啦。”
“丑就丑了,我又不嫌弃,还这么自恋,唉,一会真得问下咱娘,为什么你这么丑啊。”冷华庭听了就叹了口气,很是无奈地对她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