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六 闫寸:自从你来,我好像经常被问住(1 / 2)
“刘将军。”
与吴关对峙的两个身影单膝跪下,一手握拳,抵在胸口,十分恭敬的样子。
吴关尚来不及反应,就有一只大手自山洞内伸了出来。
大手一下子揪住了他的衣襟,一拽,吴关就被扯进了山洞。
他的下巴磕在一条壮实的手臂上,咬到了舌头,很痛。
他此刻正需要疼痛,因为这一拽,让本就强撑着站立的吴关眼前冒出一堆小星星。
随着疼痛逼退眩晕感,其它的感觉也在慢慢回归。
首先是嗅觉。
吴关闻到了一股浓重的体味。
这体味让他想到了臭袜子。
踢了一场球后换下来的臭袜子。
第二天穿上它继续踢。
如此几天后,袜子就能自己立起来了。
此刻吴关闻到的体味比立起来的臭袜子还要浓个几倍,简直就是人形毒气弹。
传说中的刘将军,真是“气场强大”,吴关迷迷糊糊地给出了评价。
他挣扎着自己站稳,尽量离那副散发出体味的躯体远些。
那是一具十分壮硕的躯体,说话都是带着混响的,听到他的声音,你就能想到一个结实饱满的胸膛。
“丁茂向你通风报信的?”刘将军问道。
啊?
吴关愣住了。
老天爷,为什么偏要赶在他脑子不好使的时候,把事情搞得这么复杂?
丁茂是谁?跟刘将军什么关系?为何要向自己通风报信?
他表面平静,但心里的一个小人儿已经抓狂地以头撞墙了。
“是。”吴关大着胆子答道。
“嗨”刘将军愤懑地长叹一声,一拳锤在洞壁,震得洞顶的土灰扑簌簌地往下掉,“叛徒!”
紧接着,他又提起了吴关的衣领,快步向山洞深处走去。
有亮光,这次不是病痛带来的幻觉了,转过两道弯后,前方确出现了烛火。
真正的山洞。
不高,恰好能让人直立,刘将军站在洞里,脑袋正好挨着洞顶。山洞目测有半个足球场大,一进去,吴关就明白了为何刘将军如此“气场强大”。
那不是山洞,那就是一只直立的臭烘烘的袜子。
袜子里不,山洞里乌泱泱全是人。
或趴或躺奄奄一息的人,靠洞壁而坐面如死灰的人,被兵器指着缩成一团瑟瑟发抖的人。受了伤鲜血淋漓的男人,衣不蔽体的女人
是俘虏。数十名俘虏,由数十名兵士看守着。
吴关将这些人挨个儿看过,看到头晕眼花时,便使劲眨着眼。
没有闫寸。
他也被丢进了俘虏中,但他不在乎。他的目光急吼吼地在人群中逡巡着第二遍。
“听说汉人派兵围了山。”刘将军转向带头看守俘虏的人,道:“胡格尔,你带几个人去,看看怎么个围法。”
名叫胡格尔的汉子凶狠地瞪了吴关一眼,道:“怕什么,汉人都是纸糊的,我带兄弟从山上冲下去,猛杀一番,看他们能剩几个人。”
这便是北蛮最喜欢的战法,俯冲而下,连撞带杀。
前有敌兵埋伏?后有大军围堵?统统顾不上了,只要能杀个酣畅,命算什么,有本事你就来取吧。
刘将军一把拽住胡格尔的手臂,道:“我们不过百余人,不可冲动!”
胡格尔想说什么,他张了嘴,又闭上,“嗯”了一声,迈开大步出了山洞,背影看起来有些憋屈。
手下的欲言又止,让刘将军烦躁起来,他踱到一处背靠洞壁的石椅前。
石椅十分高大,其下有三层台阶,使得坐在椅子上的人比站立的人还要高出一些。
椅子铺着兽皮,人身上的油蹭在兽皮上,显得兽皮光亮水滑。
那是一把交椅,唯有首领才可以坐的交椅。
此刻刘将军却没有坐在交椅上的心思,他是冲着一名老者去的。
老者盘腿坐在交椅下的台阶上,闭着眼睛,他的头发全白,但因为脏,白发呈现出一种灰土土的颜色,反倒显得年轻了。
刘将军立在老者面前,道:“大巫,我们不能再忍耐了,我们是战场上的男儿,不是圈里的牛羊。”
“你们是草原上的狼。”白发老者睁开了眼睛,一指山洞内的俘虏道:“你们已将汉人变成了牛羊。”
“可丁茂他们觉得,对百姓下手不是好主意,我们应该去战场,跟汉人的军队拼一拼。”
“百姓?哪一个百姓家里没有从军的父亲兄弟儿子?当初他们诱降,待我等归顺后大肆屠杀,可曾想过那些被屠的男丁家中都有亲眷?如今我们来讨债,天理和情理一并讨要,这些人该死,所有汉人都该死!”老者喘着粗气,平复了一下情绪,问道:“你难道学会了汉人那套虚伪的做派?”
“不,我只是”刘将军的肩膀向下塌了塌,“这跟咱们一开始想的不一样。”
“就快了。”老者道:“我已占卜出,汉人皇室有大变故,王朝即将倾覆,我们要耐下心来,等待时机”
许是这样的劝说已重复了太多遍,刘将军失了耐心。
他没好气道:“要等到什么时候?丁茂走了,还带走了一半人,您难道看不出吗?再等下去,他们都要走了!”
“那也总比让你丢了命强!”老人执拗道:“你在汉人的地盘上,带着百十号人乱杀一气,不是送死是什么?”“只要不是白白送死,死又何妨?”刘将军道:“我们这些年苦学汉话,又千辛万苦来到长安附近,不就是为了在汉人都城搞些大乱子吗?
只要进入长安,放一把大火”
“你想得太简单了。”老者站起了身,他也被这个头脑简单的年轻统帅气得不轻,却又没办法,只能踱着步。
踱了几步,控制住了情绪,老者继续道:“你以为汉人的敌人只有我们一家?他们与突厥已不知打了多少年,还有那高句丽,吐谷浑,他们难道没打过和你一样的主意?结果呢?
汉人的都城壁垒森严,你进去了,只能有去无回”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您倒是像个法子啊!”
老者重新坐回刘将军身边,道:“能对付汉人的,只有汉人。”
刘将军翻了个白眼,这不屁话吗?那咱们千里迢迢干嘛来了?
他没说脏话,已是十分尊重了。
他以这种方式表达尊重,老者却也领情。
老者在他肩上拍了拍,道:“咱们这次倾全国之力,重要的不是来了多少人,而是来了多少钱。
我听说汉室储君之位不稳,有个秦王,最是不服太子,咱们既要诛杀太子报仇,便要拉拢这个秦王,借他之手方能成事,
即便拉拢不上秦王,也可拉拢他的手下,有钱财开路,必能事半功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