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二十一章(1 / 2)
西拐子的邢二,领着南拐子马先生的孙子,来找李二喝酒。说起马先生的孙子,年龄跟李二差不多。他爷爷马先生,可是远近闻名的老中医。当年庞大,李二还有皮驴,他们小时候,在东拐子的打麦场上赛拐,小桃红的男人刘瘸子那腿,就是在那时候弄断的,后来叫马先生给接好了。那给刘瘸子接骨的先生,就是这孙子的亲爷爷。
李二在酒场上,问马二:“你是不是有个姑姑,是北庄的?”
“对啊。你怎么知道的?”
李二笑道:“你家里的人,故事多啊。单就你爷爷马先生的故事,三天三夜也说不完啊。”
邢二一时好奇心起,叫李二说说马二他爷爷的故事:“李二,你是知道的,我和马先生,有忘年之交。当初他在我的农场里劳动改造,亏了我帮助他,他才没死在那一场里。老人家去世前,曾多次叫我去他的药铺去玩。几年前去世时,还念念不忘的叨念我呢。只可惜我当时不在国内,去了外国去送货,没能听他老人家最后的教诲。”
李二讲了这么一个故事。
但凡做生意的人,精打细算是必须的,过去的人如此,现在的人,也是这样。马二北庄的姑姑家,过去是财主。家里有钱有地,骡马成群。那时在村里,是说一不二的人物。这家的媳妇,也就是马先生的女儿,进了人家的门口。不光会过日子,还会生孩子,做媳妇一年半,就给婆家生了一个大胖小子。全家人,那个高兴啊,里里外外,请客吃饭,张灯结彩好几天。庆贺孙子诞生。马家女儿。因为给人家延续了香火。脸上有光,更加兢兢业业的过日子,很是讨公婆喜欢。
话说这孙子长到七八岁时,眉清目秀,煞是喜人,是个人见人爱的好孩子。这一天,孩子在家里跑着玩,一个不小心,把胳膊给弄的脱了臼。疼的哭爹喊娘。呼天抢地。孩子他娘倒是不慌不忙,为什么?她爹是先生啊。娘家开着药铺,老爹是远近闻名的大夫,还怕孩子有病么?
孩子的奶奶,告诫说:“孩子的姥爷虽然是先生,可看病有看病的规矩。”老太太说她的儿媳道:“咱家里有钱。你包上十块大洋,给他姥爷捎着,叫他买包茶叶喝。好好的给孩子看好了,咱比什么都强。”
孩子他娘自恃先生是自己的亲爹,娘家开着药铺。知己的亲戚,拿钱不就见外了?自己的孩子走姥姥家看病也拿钱,那和外人有什么区别?那还是亲戚么?还是姥爷跟外甥吗?那就是跟外人无异了呀。她没有听从婆婆的安排,更没有接婆婆递过来的大洋。而是抱起孩子。直奔南拐子而来。走娘家么,不说是天天来,可隔三差五的来一趟,很正常。
娘俩一进门。没有进内宅,而是直接奔了耳房的药铺而来。还在药铺的门口外头呢,当女儿的就喊上了:“爹呀。你外甥的胳膊,不知道怎么了,老是喊疼,不敢动弹,你给他好好的看看,家里忙,还要急着回去摘绿豆哩。”
马先生立即起身,把外甥迎进来,抱在怀里,摸了一下孩子的肩膀,轻轻的给孩子揉了一会儿,就说道:“好了,家里有钱,给孩子多买好吃的东西,就行了。”
看看孩子不疼了,家里确实忙,那绿豆熟了不摘,它就自己爆在地里,全部瞎了呀。娘俩就往回走。到了家,正好赶上吃晌午饭。
奶奶瞧瞧孙子那胳膊,还是不敢动弹。吃饭还是一只手拿筷子端碗。就问她的儿媳:“孩子的胳膊,还是走的那样啊?他姥爷没给他看么?”
儿媳道:“看了呀。我亲自看着,他老人家给孩子摸了肩膀,揉了不少功夫,孩子说不疼了,俺娘俩这才回家的。难道他姥爷使了障眼法?把孩子的胳膊揉的暂时不疼了不成?这这?不能吧?这可是他的亲外甥啊。”
婆婆认真的说道:“一个行当有一个行当的规矩。你爹呀,他是干什么的?是个典型的老财迷啊。连他自己吃药都疼的慌呀,你不给他钱,他能给孩子把病看好吗?更何况,咱家里有钱,他能轻易放过这个赚钱的好机会吗?不能啊。依我看,你娘俩吃了饭,拿着钱,回去叫他姥爷,好好的给孩子看看。亲戚面子,不如钱好使。”
儿媳赌着一肚子气,领着孩子,手里拿着钱,二次回到她爹的药铺里。气呼呼的喊道:“看病的来了,给孩子看胳膊!”说着,把那十块大洋,从红包袱里拿出来,哗啦一声,扔在她爹给人看病的桌子上。
马先生看看明晃晃的大洋,脸上笑容可掬,拉开桌子的抽屉,忙把大洋往抽屉里拨拉,嘴上还在说好话:“都是知己的亲戚,来看病还拿钱干什么?孩子可是我的亲外甥??这大洋真好啊。”
女儿虎着脸,也不吱声,把孩子推到她爹跟前,叫道:“好好的看病要紧,什么亲戚不亲戚的,看病!”
马先生仔细的给外甥把胳膊揉了一遍。然后,拉着孩子的手,轻轻一抖,就听轻微的一声嘎巴声过后,马先生就说道:“你把胳膊抬起来,给姥爷把茶杯递过来,姥爷要喝水。”
孩子顺利的把茶杯给姥爷递到手里,那姥爷并没有喝水,而是把茶杯放下,他女儿就把茶杯再次递到她爹手里,劝道:“爹,你外甥好不容易把茶杯递给了你,你不喝水多可惜,还是把茶喝了的好。”
马先生拗不过女儿,就把那杯茶勉强喝了下去。然后叫外甥把胳膊抡圆了,试了好几遍,感到确实没问题时,这才说道:“你娘俩别走了,在家里住几天吧。顺便帮着你娘,把家里的棒子扒了皮晒上。”
女儿嘴里答应着,两眼单瞅着他爹的脸。她知道她爹有个毛病,就是喝了茶水,一定要去厕所撒尿。果不其然。马先生坐不住了,嘱咐女儿道:“你替我看着点,抽屉里有钱,千万不能叫外人拿了。”说完,急忙朝院里的厕所跑去。他的女儿看他走了,急忙把自己带来的那红包袱,铺在桌面上,把他爹盛钱的抽屉抽出来,放在自己的红包袱上,“哗啦”一个底朝天。把抽屉里所有的钱,全部倒在自己的红包袱里,把空抽屉扔在一边,用手把红包袱的四个角一扯,攥在手里,提着红包袱,拉着孩子的手,娘俩一溜火光的窜出家门口,慌慌张张的奔北庄走了。来了个回家转。
等马先生撒完了尿回来。看见了放在桌子面上的抽屉,空空如也,知道坏了,大叫道:“女儿是明贼。明着拿钱走了,也不敢去追哇。今天赔了呀。她自己的钱拿回去不要紧,把我的钱也拐了去呀,今天真是亏大了啊。天哪!”
老先生捶胸顿足了半天,也就算了。到底是自己的亲生女儿,能把她怎么着?
马太太来耳房给男人送水。看他垂头丧气的样子。遂问道:“今天怎么了,刚才我看见有几波来看病的,生意挺好哇,你叹的什么气?”
马先生就把女儿娘俩如何如何,怎么做的,一一说给他老婆听。他说完了,忽然想起来这里头有蹊跷。就审问他老婆道:“我喝了茶水,必须撒尿的事儿,妞是怎么知道的?”
“是我告诉她的。可我没教她拿钱啊。”
“还不赶快去集上,给我买把锁回来,我把抽屉锁上,看她还能给我砸锁不成?”
“她是不敢给你砸锁。可她的孩子,就你那外甥,他的胳膊,能天天脱臼哇?别人的钱挣点,也就算了,自己的亲女儿,也去跟她算计,看来,你是越来越不长出息了。”
“我女儿家有的是钱。她家里再富,也不见她拿钱给我花呀。往后,你给我看着点,女儿是明贼,她来家里拿东西,可不管有人没人,就是叫人看见了,也是名正言顺,唉!养个女儿吃亏了呀。从小吃了多少粮食,穿了多少布啊,到头来,叫人家一顶花轿抬了去,还要陪送些许嫁妆,亏大发啦。”
“我知道我娘家亏大发了。”老太太把开水倒进暖壶里,提着空铁壶,回厨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