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杜鹃不鸣,如之奈何(2 / 2)
抬手指天,天空中,方才那一击王潮留下的痕迹依旧高高悬着。那些枝丫状的白色裂痕突兀地霸拘着夜空,仿佛一块完整玻璃上多了几道龟裂纹,正以一个很慢很慢的速度淡化。隐约有闷雷声从位于遥远天穹的白色裂隙中传来,听不真切。
“连天文现象都被改变了吗?”银胄喃喃说道,“不行,阿德勒分析不出那些白色的裂缝到底是什么,只检测到强烈能量反应。”
“三段变身,第二次变身可以获得力量上的巨大加持,第三次变身会让他直接脱离‘生物’这一概念,甚至可以无视十五倍重力的干扰。”火拳用平静的口吻总结道,“就结论而言……他的变身模式和我们已知的‘神仙系’不一样,远强于徐少阳。”
云小白有些不服气地撇了撇嘴,却也没多说什么。
“有点棘手啊,你说把他塞到哪里去呢?二队肯定是呆不了的,可是一队里,我家那丫头和徐大少爷的关系本身就挺紧张。”丹青颇为犯难地说道,“老鹤,你说呢?”
“……老鹤?”
“唔……咳,咳咳咳!”鹤连山面色陡然一沉,捂住嘴咳嗽几声,却见几滴殷红的血抹在了他的手掌和嘴角上,分外显眼。
“老鹤!”丹青的音量不自觉地提高了,恐慌和惊愕都有,“你……受伤了?”
在场的所有人再度陷入可怕的沉默,大家都瞪圆了眼睛,没人说话。就连向来沉稳如龟的付归藏也是一幅目瞪口呆的神情,他自诩也是这颗星球上能排到前十五的能力者,当初使出浑身解数,把整片大林子快凿烂了都没让鹤连山皱一下眉头。
可现在……他手上的血是如此亮眼,以至于所有人都意识到鹤连山并不是神,他的血和人一样是红色的。
“没事,不是什么严重的伤。”鹤连山深深吸了一口气,闭目凝神,仿佛是在从影子宇宙里汲取能量,“稍微调养一下就能好。”
“不过……能伤到我,本身就说明了一些问题。”他睁开双眼,望向尹承一离去的方向,喃喃自语道,“寄宿在他体内的神明一定很强很强,从他的口吻来看,也许是个来自太古时代的天神。我们必须做好应对措施。”
他从上衣口袋中拿出一枚紫色的种子,攥在两指之间,还在微微散发着紫光。
这是来自影子宇宙的“一段时间”,鹤连山将它浓缩成一枚光点的形状,带到了这个宇宙。只见他将其轻轻朝地上一掷,紫光如水花般迸溅出来,每一个原子都被锁定住,各安其位,恢复到一个小时前排列的状态。于是被破坏的一切就像一场倒带的录像一般迅速往回走,顷刻之间,玉皇山以及山上的所有事物都恢复原状!
鹤连山并没有向震撼的同伴们解释自己做了什么,只是倒背双手,淡淡地说道,“感谢各位今天前来捧场,任务结束了,原地解散吧,都去忙自己的事……”
“老付,泰山那边……盯紧一点,随时向我报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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杭城。钱塘江边。明玉堂。
能值得起此等高等价位的包厢,其本身注定已经不再是一个简单用来“吃饭”的地方了。这间包厢内的布置大体参考了夜宴图,正中央的木桌席被包围在一片精心设计过的假山、奇石和花卉当中,仿佛置身于一处袖珍版的苏州庭园,空气中隐约弥漫着一股檀香味。一道弯曲的水渠包围了这片雅致的人工景观,活水在其中汩汩流动,与远近林叶的沙沙声相当益彰。
幽暗的房间内,烛光是唯一的光源。这层光芒并不如灯光那样刺眼,也奠定了夜宴总体偏暗的基调。在这层若隐若现的黑暗中,人会下意识地感到舒适、卸下心防,宛如置身在无边无际的星空之下,品鉴着极其奢侈而在外界又难得一见的菜品。
一男一女,在幽暗的烛光下,相对而坐。
男人似乎对这里的氛围并不感冒,平均每几秒钟眼神就会不自觉地乱瞟,身体左右晃动,抓一下耳朵或者脖子,浑身不自在。他自知自己是个粗人,让他上阵杀人、刀尖舔血都没问题,但让他穿上正装,老老实实地坐在一个雅到极点的地方强行附庸风雅……真比上刑还难受。
相比之下,女人显然就适应多了。她能用描着金边的筷子轻松夹起那些看上去薄薄的切丝状食物,然后以当年后宫娘娘品鉴国宴般的仪态送入口中——那些切片根本都不够塞牙缝!男人一边用筷子倒腾着精致瓷碗里的食物,一边闷闷不乐地想道。
看起来只能在结束后去加餐了,来碗片儿川明明就很不错……
“车干员?”女人那沙哑到极具魅力的声音忽然从对面传来,“和我一起用餐让你很紧张吗?”
“嗯?”
自称为虫害的男人不由一惊,却见对面的女人不知何时已经停下了手中动作,莹莹浅笑看着自己。她确实很有成熟女人的样子——穿着一套漆黑色的连体长纱裙,裙边处用蕾丝绣着一蓬蓬盛开的绣球花,长发如瀑布一般散落,衬在胸前,有种从古老神话中走出来的神秘美感。
“没有没有,怎么可能呢……”
女人仍然笑盈盈地看着他。
“好吧,确实有点儿……”虫害尴尬地挠挠头,“毕竟你是大督导啊。除了会长之外,一共就七个大督导,我这种小人物见到你可不得慌一下嘛……”
“我们都是为基金会服务的,就像一块钟表上的各个零件,一个零件无需过于尊敬另一个零件。我们各自都好好做本职工作,这块表才能运转起来。”女人笑着说道,她的声音让虫害联想起丰收的秋天,“该汇报的你都汇报了,无需紧张。”
“还是说……我对此下达的命令让你感到困惑吗?”
“既然您这么问,那我也干脆直说了。”虫害咬了咬牙,面对这位不知高他多少个级别的上司,他终于还是问出了心中所想。(在基金会中,他和眼前女人的职位差距类似班长与副司令员)
“那个小子,放着不管真的没关系吗?这不符合基金会一贯的做法……至少也应该先让人去试着收买他。金钱、权力、女人,或者更高级一点的东西,比如理念、爱情、信念。假如最后证明他是无法收买的那类,就应该趁早把他做掉,以绝后患。”
“……”女人脸上的笑愈发动人了。
“车干员,不用害怕。”她拿起一面餐巾,优雅地擦了擦嘴——其实嘴边根本什么都没沾到,“我保证,不需要用那种东西去引诱他。或迟或早,他都会拜到我们门下,成为我们的伙伴。”
“为什么?”
“直觉吧。”
“直觉……”
“直觉。”她的目光穿过虫害,投向无垠的夜空,“母亲的直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