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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尘愣怔的站在雪地里,风扬起大氅衣角,贴在小腿上。虽感觉不到寒冷,心里却是一凛。
等再回神的时候,穆殷已经拾阶而上拿过阿六捧着的手炉,进了屋。
头顶细雪落在眼睫上,纪尘眨了两下,垂眸看着堆在脚旁的雪人。
穆殷这人就是有这个本事,哪怕同样是堆雪人,她堆出来的也比别人的看起来更为慵懒,自带睥睨气质,好像极其看不上旁边他堆的那几个歪瓜裂枣……
也看不上他那点心机。
刚才穆殷那话里的意思分明是看出他的目的了。
纪尘抿紧唇,深吸口凉气再缓缓吐出,半蹲在地上跟穆殷的雪人平视。
他果然不适合做戏。
纪尘搭在膝盖上的手指动了动,余光瞥向主屋方向,见穆殷不在,眸光闪烁,飞快的伸手朝她那雪人脸上画了两下,嘴角抿出一抹清浅笑意。
他起身拍掉手上的雪,心说既然被看出来了,那他索性就明着来。
纪尘就是要出去。
原先想着先顶着跟纪钦有几分相似的脸跟穆殷亲近亲近好麻痹她,等她放松警惕心后再偷偷溜出去,现在既然被她识破,那他连“哄”她都省了。
阿七刚才去后厨拿胡萝卜了,雪人没有鼻子可不行,正好错过穆殷雪中强吻纪尘的那一幕。
等他欢快的跑回来,才发现整个院子里只剩下他跟地上的雪人,穆殷和纪尘都不见了。
阿七茫然的左右看上一圈,没找到人后也就不再管她们,而是抱着胡萝卜挨个给雪人安鼻子。
先是他的,然后是纪尘,最后是穆殷。
阿七啃着半截胡萝卜,蹲在穆殷堆的雪人前面,不知道看到了什么,眼睛微微睁圆,张开了嘴巴。
“哈哈哈哈。”阿七没忍住笑出声,指着穆殷的雪人说,“猫猫头,主子是猫猫头。”
面前雪大的圆脸盘子上被人画上了猫咪胡须,一边三道,极为对称,生生破坏了雪人身上那股高高在上的气质,瞧着极为滑稽。
纪尘出了口气,心里好受了许多,晚上都能神色自然心平气和的跟穆殷坐下吃饭了。
若是平时,纪尘会先给穆殷盛上一碗汤放在她面前,催她多吃些。可这会儿他闷头吃自己的,全然忽视了旁边的人。
穆殷默默的看着大口吃饭的纪尘,幽幽的目光从他脸上落在自己面前的空碗上,“钦钦,你变了。”
早知道戳穿后他连这些表面功夫都不愿意再做,穆殷怎么着都能忍下去。
她靠在身后的椅背上,始终不动筷子,大有一副没人盛汤她就要饿死自己的倔强模样。
纪尘,“……”
纪尘顶着穆殷颇有存在感的视线,连胃口都没那么好了。
指望穆殷自己动手怕是不可能。
纪尘转身看向站在两人后面充当柱子的画儿,“你给她盛汤。”
画儿刚要上前,就被穆殷轻飘飘扫来的目光定在原地,呼吸都轻了许多。
他不敢。
这两位神仙斗法,他这个凡人哪里承受得住。
画儿心里叫苦不迭,恨不得从未进过府邸,若是没被县令送来,这会儿他指不定被人伺候的多快活呢,哪里至于落到这种田地。
好在纪尘也没为难他。
纪尘默默的看向穆殷,穆殷眉眼含笑的跟他对视,软声唤,“钦钦。”
她头回用这种声音同他说话。
纪尘眼睫轻颤,捏着筷子的手瞬间收紧,心里酸了一下。
平时穆殷最喜欢拉长音调,懒洋洋的唤他,听起来像是带着股威胁的意味。
从未如这会儿一般,声音又低又轻,带出点鼻音,透着股慵懒示弱的温柔意味。
短短的两个字,生生被她用蛊惑人心的声音叫出来。
钦钦,钦钦。
纪尘忽然觉得面前原先色泽鲜亮的饭菜这会儿全成了黑白的,鼻腔不知道被什么堵住,有那么一瞬间失去了所有嗅觉。
好好的饭,不知道怎么得,莫名就失去了胃口。
“好好说话,”纪尘垂下眼睫遮住眼底神色,捏着筷子的手松开,伸手端过穆殷的碗,起身给她盛了份热汤递过去,“你又不是没有手。”
穆殷满足了,“我有钦钦足以。”
她像是故意的,“就连钦钦盛的汤,都比旁人盛的香。”
纪尘没理她,闷头将碗里的饭吃完。
跟他的大口吃饭大口喝汤不同,穆殷吃饭跟只鸟儿似的,慢条斯理,一点一点的细啄。
起初纪尘看穆殷吃饭特别着急,觉得说不定还没等她吃饱,面前的饭菜就都凉了。
更何况他们身处边疆,随时都可能会有战事发生,不管是吃饭还是洗澡全是着急忙慌的,堪比打仗,哪有人跟她一样,细嚼慢咽。
但现在可能是看习惯了,竟觉得穆殷吃饭不疾不徐的还挺好看,就跟幅画一样。
尤其是坐在她旁边,整颗心都被带的沉静下来,连时间都好像慢了许多。
看着看着,纪尘忽然觉得穆殷嘴角好像扬起来几分。
纪尘,“?”
他以为自己看错了,狐疑的盯着细细看,结果对方扑哧一下笑出声来,吓了纪尘一跳。
“钦钦,”穆殷实在是没忍住,拿过旁边的巾帕摁了摁嘴角,眼里的笑意荡开,心里软的发紧,“被你这般看着,我还怎么吃的下去啊。”
自己专注的目光对她来说是多大的诱惑,跟饭菜比起来,明显他更合她口味。
纪尘原本看着穆殷的眼睛跟被烫着似的,忽的别开,眼睫颤动,压在腿上的手指攥的死紧,心跳声鼓动耳膜,热意上涌。
刚才的饭菜肯定有问题!
要不然他怎么会跟被下了降头一样呆愣的盯着穆殷看,还被她抓个正着。
纪尘把头偏向了一边,露给穆殷的只有那只通红的耳廓,在满室烛光下,红的透光,格外显眼可爱。
穆殷本来还觉得碗里的汤勉强入口,可这会儿盯着纪尘的耳朵,是半点食欲都没了。
这个人,最近总是招她。
“钦钦呀。”穆殷拉长语调,叹息一声,眸光幽幽的看着他,多余的话却是不肯再说。
她非阉人,并不吃素。
纪尘脊背挺的笔直,佯装没听见她声音里未尽的深意,动作僵硬的站起来,神色不自然的说,“我出去走走,消消食。”
穆殷懒懒一嗯,没拦他。
出了主屋站在院子里,被刺骨的冷风一吹,纪尘才觉得脸上的热意消散了许多。
他慢悠悠的走着,又路过白日里几人堆的雪人,站在那儿看了会儿才往前走。
府里的守卫向来极少,纪尘一路上几乎没碰到什么人,连阿七都不在。
也是,这会儿他应该去吃饭了。
纪尘愣了下,随后想到什么脚步猛的顿住,重新环视一圈左右,最后将目光落在不远处的墙头上。
既然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