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第一百四十章(1 / 2)
第一百四十章
天地在这一刻剧变。
天空骤然改换了颜色, 在赤红的天穹之上,风暴狂乱呼啸着,流云自四面八方汹涌而来, 被无形的巨手搅动成遮天蔽日的漩涡。雷声轰鸣, 电光在乌压压的云层间不住闪动,如同一只黑色的眼睛, 在血色天穹之上骤然张开。
突兀的,紫色的雷光贯穿了天地。
大地在震颤, 如同正在某种可怖的存在面前瑟瑟发抖的幼子一样,先是细微的颤动, 然后化作令人站立不稳的剧烈摇动。在雷光落下的一瞬间, 就像是再也承受不住这份威压与恐怖,无数细细密密的裂纹崩裂出来,而后, 纵横交错的沟壑猛然撕裂了大地!
原本为空桑陆家的继承仪式而聚集起来的众人,一时也骚动起来。
“怎么回事?”
“发生什么了?”
“那雷光是……有人在渡劫吗?但是雷的颜色不对啊!”
“紫雷——不好!”
“不祥之兆、不祥之兆啊!”
“肃静!大家先不要慌了手脚!我先去看看情况——”
哐当。
云梦泽猛地站起身来,他没有看任何人, 只大踏步地向前冲去。细而密的鳞片覆盖了他的脖颈,沿着苍白的面庞攀援而上, 连他自己都没有觉察,他的眼瞳已经化作了龙族的金瞳。
“阿泽!”
有谁在背后唤他, 但是云梦泽却已经顾不上了, 他将那个人和那个声音都抛诸脑后, 猛地加快了步伐, 如雷霆疾风一般冲进了祭祀大殿的后方。
——血的味道。
龙族过人的五感,让他在一瞬间闻到了无比熟悉的血腥味。
——是父亲的血。
越是向前冲,血的腥味越是浓烈, 然而在他冲进后殿的瞬间,原本的血腥之中,骤然添了又一丝血味。
——是母亲的血。
鲜血交叠着鲜血,两个人的血腥气杂糅在一起,他们的血也流在了一处。
紫色的雷光粗如岩柱,骤然从天而降,将眼前的一切照耀得格外清晰,却也格外惨白。一切都在雷光中历历可见,一切都在雷光中模糊不清。云梦泽有那么一瞬间甚至认为,自己是落入了一场虚妄而莫名的白日梦。
不然的话,要怎么去解释眼前这一幕呢?
云夫人一身盛装,今日是她长子继承空桑之主的大好日子,她换上了盛大华丽的礼服,妆容严整,比平日更显端庄。然而此刻她看着云梦泽,苍白的脸上却带着一种茫然的神色,怕冷似的,她下意识捂住自己的胸口,而后,她就这样在云梦泽的眼前缓缓倒下,如玉山倾颓。
她倒在地上,就倒在自己的丈夫身旁。大张的眼睛对上了死去的男人同样大张的眼瞳,她张了张口,似乎想要说什么,然而什么都没能说出来,那双眼睛便已经黯淡了光辉。
然而,云梦泽依然能从她的眼中,看出那三个字——
——为什么?
直到这时,鲜血才迟了一步流出,先是一丝血线,而后渐渐地、慢慢地化作了赤红的川流,汇入了身旁的血泊。
她的血与他的血融合在一起,渐渐不分彼此,化作触目惊心的赤红,在一瞬间刺痛了云梦泽的眼睛。
血泊之上,倒映出男人波澜不兴的面容。此时此刻,他的神色依然是平静的,几乎可以称之为淡漠。他手中的剑仍是雪白的,过了好一会儿,才徐徐坠下一滴血来。
血滴落在地上,发出极轻的一声响。
而这一声,却如同一道惊雷在云梦泽耳边炸响!
“陆、迟、明——”
他一字一字念出那个男人的名字,猛地朝对方扑了过去!
“——你在做什么?!”
最后这一句,已然不是人声,而是响彻九霄的龙鸣。
那是沁着血的嘶吼,是丧失了一切理性的狂怒,血泊随着这一声咆哮激烈颤动起来,将其上映出的白龙也打碎成了千万片。激越的憎恶与疯狂的怒意夺走了云梦泽的神智,在一瞬间让他完全化龙。
巨大的白龙携着凛凛杀意与狂暴的凶炎冲向陆迟明,然而不知为何,陆迟明却在这一刻露出了一丝近乎恍惚的神色。
他出神了一瞬,而后才抬起头来,看向直冲自己而来的白龙。
轰!
在森然的獠牙几乎触碰到陆迟明的一刹那,漆黑的剑气冲天而起!
与此同时,第三道雷光从血红的天穹轰然而下!
如同回应那雷鸣一般,剑光骤然贯穿了天地。
自九天而落的雷光被斩断了。
在这一剑之下,雷云一荡而空,呼啸的暴风也陷入了死一样的沉寂。天地寂静无声,只余下鲜血泼洒的微响,如同一道哀婉的风声。
血落了下来。猩红的,猩红的,如同一道又一道无声的惨嚎。
陆迟明持着剑,静静地,静静地注视着眼前的一切。
那剑光在斩断了惊雷的同时,也贯穿了白龙的身躯。理应坚不可摧的龙身之上,破开了一个巨大的空洞。白龙自空中跌落,重重落在地上,几乎要撕咬下他一块血肉的獠牙就这样与他错身而过,徒留下一阵血风。
而后,陆迟明很轻很轻地叹了口气。
“你不该来的,阿泽。”
他终于将目光投在弟弟身上,带着些许疼惜,带着些许叹惋,就像过去他教导云梦泽修行时,见到他做错了的时候一样。他看着他,叹息一般说了下去。
“我没想让你这么痛的。”
白龙挣扎起来,喉间呛出带血的嘶吼。
“陆迟明——”
暴怒与怨憎陡然在他体内炸裂开来,让垂死的白龙猛地动了起来,染血的龙尾重击地面,崩裂开一地碎石与血污,伴随着响彻天地的嘶吼,本应无法动弹的白龙在这一刻跃起,携着雷霆之势向陆迟明冲去!
“杀了你——杀了你!”
獠牙与利爪携着血风,携着近乎疯狂的怒与痛,猛然袭向了作为兄长的男人。云梦泽已然什么都顾不得了,他的眼里心里,都只余下了一个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