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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三章 生死一线终相见(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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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青在半山腰,山脚下郑家院子里的萤火之光有些细微,看不清楚移动与否,只能确定烛光亮了一会儿,其光乍盛,而后乍灭。

呼延查烈伸着脖子踮着脚尖往山下望,警惕地问:“来人了?”

“何止?只怕来者不善!”暮青见呼延查烈眉头紧锁,寒声道,“你想,春夜风大,如若提灯出门,烛光飘摇不定亦或忽然被风吹灭都有可能,但怎可能光亮乍盛?除非是灯笼燃了。”

刚刚郑家院子里那乍亮之光并非烛光,而是火光。

虽然提灯之人有失手打翻灯笼的可能,但那火光刚燃起就灭了,灭得极快,太过可疑。

呼延查烈年纪虽小,却聪慧过人,思量了一会儿便懂了其中的道理。

“是他!他来了!”凭直觉,呼延查烈戒备地退了一步,退进祠堂里,出来时已背上了小包袱,“我们不能留在这里,去哪儿?”

郑家人不可靠,一定会供出他们藏在此处,好在她说的对,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他们现在走还来得及!

但呼延查烈走了几步却没听见身后有脚步声跟来,他回过身来,见暮青仍在原地。祠堂外的老树发了新芽儿,星光细碎,嫩芽儿也碎,少女在老树下身披旧氅迎风而立,一袭素裳遍映着细碎的光影,天阙山河皆负肩头。那风姿坚毅不折,身影却素薄如纸,仿佛山间一缕清风,随时可化去,死生再难寻。

呼延查烈望着树下之人,幼小的心里忽然生出害怕的情绪,放下包袱往前走了两步,小心翼翼地问:“你走不动了吗?”

令他安心的是,树下之人走了出来,踏草之声无比真实,他缓缓松了口气,却听那人道:“我还有下山的力气,你就不必与我同路了。”

“下山?”

“是。”

“救人?”

“嗯。”

“你是不是蠢?!”呼延查烈小心翼翼的语气在再三猜问后,终于含了怒意。

暮青笑了笑,在他面前蹲了下来,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道:“春夜寒气重,这深山老林的,你不识路,不可孤身上山。我下山之后,你安心在祠堂里过夜。呼延昊对我势在必得,倒没有必须把你带回关外的理由,我下山之后自有办法让他无暇他顾。”

“……”

“如果天亮之后我没能回来,你就原路折返,翻过麦山和翠屏山,找到官道,见机行事。”暮青边说边从身上摸出两件东西来,正是都督府的腰牌和江北水师的兵符,“我有件事想托付给你,帮我把这两样东西交给步惜欢。还有……”

暮青低头,抬手抚簪。人命关天,没有多少时间话别,指尖的凉润感却将她带回那年初夏,断崖山顶,老树之下,男子盘膝而坐,借着月色细心雕磨,一枝翠玉竹簪是他为她备下的生辰之礼。此后她便一直以此簪发,从没想到会有摘下送还之日。

“此物你带在身上,如若见到步惜欢,就说是我临走前所托。他会明白我的心思,设法保全你,你信他便可。”暮青将三样随身之物交给呼延查烈,没有多看,只起身北望,绝然走远。

“莫要跟来,记住我交待的事。”

山脚下,郑家。

主屋里亮起一盏油灯,照见被绑成一团面色惊恐的郑家官禁不住腿软跌倒在宫阶上,摸到满手的湿凉粘腻,低头一看,两眼一翻,登时就晕了过去。

殿前奔下一队禁卫,叉起那文官便拖去了远处,夜色吞了人影,铁甲余声犹存。百官回首,见半城火光照着巍巍宫墙,夜风萧瑟,狼烟肃杀。

金殿前的宫阶雄似天梯,百官日日来去,今夜行路最为小心,屏息入殿,垂首观地,身后一溜溜儿的血脚印脏了玉砖,煌煌宫火之下触目惊心。

镇国公耄耋之年,久不上朝,今夜身穿朝服行在百官前列,入殿后便借着宫灯的光亮看了眼身后。百官今晨伴驾观兵,在内城门外被绑了又放,之后又连遭家眷被绑、官邸失火之惊吓,而今大火未灭又被连夜传召入宫,狼狈之态不由让人想起二十年前上元宫变之景。

但二十年前,虽有上元宫变,家国仍在,朝廷仍存,而今……谁知江山国运日后如何?

镇国公望向御座,见金阶辉煌,元修肩披墨氅背衬龙柱拄剑而立,那宝剑重金为鞘宝嵌精雕,鞘色已生斑驳老印,宝剑伫地之威依旧重如山岳,金銮殿内腾龙九柱之上的云龙竟输此剑三分气魄,一较之下输尽沧桑之感。

持国宝剑!

六百年前,大兴江山初建,高祖皇帝敕命尚方司造两剑,一为尚方,一为持国,尚方常伴高祖,唯纠察地方奸佞时才赐予钦使信臣;而持国则赐予相府,允开国之相持剑上朝,谏言不拘。

武将上朝尚需卸甲,文臣却可持剑,此事古来未有,只开国贤相一例。但元家先贤得此宝剑,却从未持剑上过朝,而是锁入了相府供阁,一生未曾取出。有人猜言,高祖待贤相恩宠过重,赐剑之举有探其忠心之意,贤相深谙君臣之道,因此锁剑,以求自保。亦有人称,高祖雄韬伟略,贤相博古通今,当年二人相识于野,对坐烹茶辩谈三日,相见恨晚,遂共谋天下,建立大兴。二人情谊深如手足,高祖赐剑出于真情,贤相锁剑出于远虑,毕竟持国之重,未必不惹后世之君忌惮。

这两种猜测,信后者的居多,因贤相曾于临终前留下遗训:“文臣之道,谏言不拘,武将之道,持剑戍国。后世子弟当崇文忌武,鞠躬尽瘁,苟利国家,不求富贵。”

士族门下子弟多文武皆习,唯独元家忌武。遥想二十年多前,修儿时常出入镇国公府偷习骑射,有一回溜去马厩牵他的战马,险些被马踢伤。那时上元宫变未发,元贵妃自闭宫中不出,朝中皇子争诸,后宫嫔妃暗斗,正值多事之秋,修儿偷习武艺之事被三皇子一党揪了把柄大做文章,元相国一怒一下入供阁请了持国宝剑出来,绑了修儿,佩剑进宫!持国宝剑自入相府,元家历经起落,纵是两代赋闲门庭冷落之时也未将其请出,那日乍见此剑,举朝皆惊!

元相国当殿拔剑要斩幼子,称自先祖立下遗训,元家子孙皆以祖训自省修身,从未出过不忠不孝之辈。先祖遗训,教后世子孙忠君利国,逆子小小年纪便敢不遵祖训,日后定难管教,不如早斩,以免不忠不孝,为祸家国。

修儿那年五岁,被绑上金殿,宝剑悬于头上,竟未受惊大哭。百官尚未出声,他倒先开了口,却非为己请命,而是向先帝陈请,赦镇国公府之罪。

那时,元家刚起复便遭了九皇子之死和元贵妃自闭宫门这二事的连累,百官心中皆猜测先帝要除元家,因此见风使舵,元家在朝中如履薄冰,修儿之事令御史大做文章,连镇国公府都受了牵连。

金銮殿上皆是国之重臣,却尽是见风使舵之辈,唯一人敢作敢为,竟是一个五岁幼子,说来实在是讽刺至极。但修儿的赤子之心亦令他十分感动,不由泪洒金殿,跪请先帝开恩。

先帝年迈,皇子争储,朝中党争激烈难平。元家此时失势,相位之争必起,朝局再乱下去,恐有逼宫之乱。先帝年迈却不糊涂,非但当殿赦了修儿,更斥责了元相国和文武百官。

先帝道:“幼子贪玩乃是天性,金殿之上以持国重剑斩一幼童,传至民间,百姓还不骂朕暴君?这等有辱朝廷之风,有失天子胸怀之事,亏卿等闹得上金銮殿!”

龙颜大怒,就差指着鼻子骂百官——你们不要脸,朕还要脸呢!

满朝文武跪了一殿,三皇子一党半声也不敢吭,元相国谢恩请罪,一场闹剧终了,先帝正要退朝,元相国竟又有一事请奏。

元相国跪地奉剑,当殿请罪,痛哭流涕,甚是悔恨。称先祖遗训,教诲子孙先修身正己,而后正朝廷之风,但他疏于教导幼子,未能尽到为父之责,又因怒绑了幼子进殿,险致先帝于不仁之地,恬为百官之首。这持国宝剑已不配再供奉在元家,恳请呈还先帝,另觅国士。

大兴建国至今,开国大姓皆已没落,唯独元家历经起落仍未覆灭,即便是赋闲的那些岁月里也未遭朝事牵连灭门,其中正有这持国宝剑的原因。交出持国宝剑,无异于交出丹书铁券,从此元家再无护身命符。但因元贵妃母子之事,元家在朝中再度陷入如履薄冰的境地,元相国此举也是一搏,意在以退为进,置之死地而后生。

自古以来,没有帝王不重青史功名,元家历经起落,数代君王未能将其从朝中拔除,那日元相国自愿呈还持国宝剑,先帝眼中那熠熠精辉仿佛令人看见了刚即位时雄心壮志的新君。

先帝收了持国宝剑龙心大悦,此后两年,元家在朝中皆俯首低头,一副失了九皇子之后无力再争权柄之态,门庭败落之相尽显。

可谁也没想到,那年上元夜,属国南图遣使进奉岁供,宫宴之时金殿上歌舞升平,先帝命宫人取出持国宝剑传于南图使臣一观,意在杨威震慑,谁知南图使臣见持国宝剑的鞘身古旧生斑,竟疑宝剑已钝,难有当年之威。先帝不悦,三皇子在皇子之中剑术最佳先帝便指了三皇子当殿舞剑,以慑属臣。

三皇子大喜过望,百官暗吃一惊,忙猜圣意。

那夜,为显宝剑锋光,殿中撤了两盏宫灯,钟鼓声扬,宝剑出鞘,其辉如金乌升于地平之初,明辉一线逼得百官屏息虚目,十式秋明剑法,引得夜风徐徐入殿,剑光使得殿内生了粼粼金波,腾龙九柱如伫天宫,一式平沙落雁舞罢,三皇子收剑,南图属臣尚有怔色,仿佛还陷在那金阙仙境里,三皇子一党得色尽显,当殿盛赞其剑术有成扬我国威,百官碍于属国使臣在场,只好忍下党争之心纷纷附和。一番附和作罢,三皇子呈还宝剑,却久不见内侍来取。

先帝亦未开口,三皇子一党的面色渐渐由喜转惊,百官正猜测君心,三皇子一党已诚惶诚恐地跪在了大殿当中,百官也随之跪伏在地,静候龙威。

清风缓歇,丝竹声止,殿内静得落针可闻。

半晌,没候来帝音,却听见三皇子轻唤了声,“父皇?”

百官未敢平身,直到仍未听到帝音,这才起了疑心,随三皇子一同望向御座。

只见腾龙柱上仍映着粼粼金波,金阙之景仍在,先帝威坐于御座之上,五彩冕旒,九龙云袍,眉目慈善,面含舒色,仰望而去如见天帝。御座后,宫人肃立,静若人偶。

“……父皇?”三皇子再次轻唤,先帝依旧威坐不动不出声,三皇子面色一变,当先起身!

这时,殿内两侧的御前侍卫已奔至御座前,御前侍卫长在御座前连唤三声,往先帝鼻下一探,顿时大惊,噗通一跪!

这一跪,仿佛跪裂山河,撞响了先帝驾崩的第一声丧钟。

先帝之死神秘蹊跷,百官尚在震惊惶恐之时,元相国便高喊一声,“拿下刺客!”

禁卫军披甲执刀闯入殿内,三皇子手中还提着持国宝剑,尚未弄清事由便被御林军层层围住。三皇子舞剑前,殿内撤下两盏宫灯,三皇子舞剑后,先帝就驾崩了。虽然先帝身上未见剑伤,但暗器毒香之物谁也难说,三皇子百口莫辩,兴许是心知有人要陷他于弑父弑君的万劫不复之地,竟提剑斩开御林卫冲出了大殿!

这一逃,看在御前侍卫及御林军眼里无异于畏罪出逃,侍卫长大喝一声,“殿下哪里去!”随即便率御卫高手们提剑长掠而出,御林军闻声而来,三皇子在乾华广场上被层层围住,寡不敌众,被乱剑刺死于乾华广场。

事后回想,先帝暴毙,朝中无储,皇子为大,三皇子再有刺驾之嫌,无先帝旨意,即便是只忠于先帝的御林军也不该自作主张刺死皇子,拿下也就罢了。但那时的御林军中兴许已有被收买之人,趁乱出了剑,三皇子血溅宫阶,腥风灌进金殿,惊了三皇子一党。

七皇子与三皇子乃是同党,见侍卫们提着血剑回来,惊得连连后退,没退几步便被刀架住,殿内的其余同党也悉数被绑。

元相国手执持国宝剑,以高祖皇帝曾有旨意,元家子孙可持剑谏言为由,称逆党必然事先多有准备,先帝驾崩的消息切不可传出宫去,以免逆党得到消息无所顾忌,起兵夺宫。如今之计应先严闭宫门,将百官看禁在殿内,以防有逆党将消息传递出宫,再以先帝口谕传召内三军将领进宫,不敢来者当视为逆党,宁可错杀不可放过!总而言之,要将手握兵权的将领全都严闭在宫里,才可保住今夜宫外无领兵之将,保住盛京城不起兵乱。今夜安然度过,才可令家国不乱,保住朝廷,再立新君!

元家虽已将持国宝剑还回,但元家先祖曾辅佐高祖谋立江山大业,元老国公赋闲之时,曾被先帝三登其门请回朝中,平荣王之乱,保先帝帝位,先帝虽疑心元家,但回想青史旧事,每逢朝局危乱,献策平乱辅佐君王的功臣良将里都有元家人的身影。

而今夜,先帝暴毙,朝中无储,后宫无主,朝廷之危近在眼前,这些年连遭九皇子夭折、元贵妃自幽、先帝猜疑、百官排挤的相国,今夜却临危再担重任,那执剑指天之举令人顿觉忠义,不由心生敬佩之情。

御前侍卫长冲元相国抱了抱拳,命御林军围住大殿,百官之中有不从者皆被拿下!

随后,御前侍卫请出尚方宝剑出宫传旨,三军将领见了尚方宝剑皆知宫中必有大事,但见剑如见君,不敢不进宫。

然而,进宫容易出宫难,御前侍卫长绝没有想到,当他将人带回金殿,殿门刚关上,等待他的便是一幕扑面而来的毒香。侍卫们倒下,一直静观宫变的南图属臣里有一人笑着起身,一语惊人,“真没想到,今夜竟能如此顺利。”

南图气候湿热,国内多崇山峻岭,山中多毒物奇花,世上的神丹灵药、五蛊奇毒,皆出南图。

先帝并非三皇子所杀,百官明白时皆身中奇毒瘫软在殿中,眼睁睁看着那南图属臣来到御前侍卫长面前,将人一刀割喉,就地剥了脸皮,不过半个时辰,金殿的门再次打开时,“御前侍卫长”手执尚方宝剑和龙武卫兵符再次出了宫去,这次打开的是盛京城的大门,迎进的是时任骁骑营将军的华老将军所率领的骁骑军和暂驻在城外的南图王庭卫军。

那夜,战马弛破宫门,东五门被血洗了三遍,乾华广场上遍布御林军和禁卫军的尸体,元党以三皇子谋逆、乱党夺宫为由,命骁骑军进宫扫平乱党,而南图王庭卫军则以进宫营救使臣团为由驰援骁骑军。

那夜,金殿的门整整敞了一夜,百官眼睁睁地看着乾华广场上马踏残尸的惨象,闻着那令人作呕的腥风,天蒙蒙亮时,泛白的晨辉照进东门,那遍地残肢血肉之景令殿内漫开一股浓烈的骚臭气。

未曾劝降,没有威逼,只是如此一夜,百官从此闭口,朝廷从此姓元。

那日之后,盛京落入元家之手,而外三军中也相继传来大动,沂东总兵萧老将军被副将刺杀于府中,萧元帅死于海上,西北、陵北亦前后出事,受朝事牵连的岂止萧家满门,岂止五万萧家军,还有数以万计的性命死于上元宫变的余威。

夺宫之事,元家显然准备充足,但究竟是从何时开始准备的,或许是从九皇子夭折之后,也或许是在那三代赋闲的时光里。

元家,这大兴唯一一个存续至今的开国大姓豪族,在几经起落之后,在为保嫡子交还持国宝剑之后,在显露败相的今日,终于让人见识了其在功名沉浮里磨出的刀锋,在与国同辉的岁月里深埋的根基。

回想那夜,先帝身居御座,面容慈和,仍如生时,那双盯着百官和殿外的眼,眼底那一潭死水般的幽寂,令人至今想起仍觉得后背生寒。

而今夜,一如二十年前那夜,江山未改,君臣已换,御座之上不见帝王,拄剑而立的已换作当年的稚子。

镇国公仰头,望着幽悬的宫梁,闻着殿外腥风,只觉得二十年朝事好似一梦,不觉长叹。若叫他当年遥望今朝,他绝难料到当年的稚子今夜会立在这里。

但,这或许便是步元两家的宿命吧……

“我都听说了,延儿被劫出城去了。”镇国公已经历过一回宫变,见过百官的德行,知道没人敢先出声,唯有他先开口了。

“学生定将季延救回,请恩师放心。”元修听见镇国公的声音,那深如幽潭般的眸中隐有微光动了动,看起来总算像几分活人了。

镇国公听他此时还肯称他为恩师,不由又想起当年在这殿上,五岁稚子跪于帝前为他求情的情形,又想起那些年在国公府里,他悉心传授稚子武艺时的日子,季家人丁不旺,多是一脉单传,在他心里却一直有两个孙儿。这些年来,他深知难抗元家之势,为保季家血脉,又不愿祸乱朝纲,便有意淡出朝堂,早早告老赋闲。若非他是修儿的启蒙恩师,镇国公府的日子绝不会那么好过。而今太皇太后薨了,元家人一日之间几乎绝尽,看着昔日那笑容朗朗如烈日般的孩子成了这般模样,他终是不忍心,随百官一同进了宫。

这……许也是他的宿命。

耄耋之年的老人又叹了一声,摆了摆手,道:“老夫都听说了,辽帝也劫了英睿都督出城,如今帝驾在何处?可有军报?”

英睿都督竟是女子,他也没想到,圣上虽已在军前立后,但既已知那名满京城的少年是女儿身,他自然看得出修儿的心思。既如此,还是称她为都督吧,省得刺痛修儿。

以修儿之心,帝驾要拦,心上人要找,还要救恩师的孙儿和自己的外祖父,如今城中正值乱时,想要顾及周全,得看军报再行部署。

但元修尚未答军报之事,百官之中便忽然传来噗通一声!

镇国公回头,见百官散开,见一武官跪伏在地,正瑟瑟发抖,“下官骁骑营参领姚仕江,家门不幸,孽女败坏门风,听闻已被侯爷所擒,厚颜斗胆恳请侯爷允下官将那孽女带回处置,以正门风!”

姚仕江羞恼欲死,他原对那孽女寄予厚望,指望她入侯府为妾,日后进宫为妃,福荫家族,没想到她那么不成器,轿子进了侯府,竟又被侯府给逐了出来!此事已让他在同僚面前颜面尽失,那孽女竟敢不问父兄之意自许婚事,不明不白地进了都督府!此事连累她几个姐妹的闺誉,原先商议好的婚事全都被官媒给退了回来,家中妻妾成日哭哭啼啼,军中同僚亦在背后指指点点,他一怒之下将那孽女逐出姚府,却没想到她竟敢大肆为生母重新发丧,还纵容都督府里的婆子在城门口将他这个当爹的一通谩骂数落,害他成了城中百姓茶余饭后唾骂的谈资,更成了同僚之间的笑柄!

他恨不能杀了那孽女一解心头之恨,哪知更令他想不到的事还在后头——英睿都督竟是个女子!

盛京城里无人不知他姚仕江的女儿嫁入了都督府,可英睿都督竟是女儿身,还被圣上在军前立了后,他简直成了天下最大的笑话!

女子嫁给女子为妻,简直滑天下之大稽!世间还有比这更荒唐的事?也不知他上辈子造了什么孽,竟要因那孽女受此羞辱!

今日英睿都督被辽帝劫走,圣上也弃城而去,好在那孽女被禁卫所擒,没能逃出城去,不然……倘若朝中如二十年前那般肃清朝野,难保姚家无祸!

与其终日惶惶难安,不如他先自请了结那孽女,只是不知能否如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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