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饮无绪(2 / 2)
巽泽把那竹节转于两指间,笑看慕容黎:“阿黎什么时候还痴迷于卦术?”
慕容黎淡淡嗯了一声,一片竹节,能暴露什么?
巽泽把竹节往慕容黎眼前一递:“这上面有卦卜的气息,但这竹节不是施卦之时的那根卦牌,简单来说,就是算卦人卜出了什么不想让你知道的结果,随便抽了一根卦牌,代替了原来那根,拿来糊弄你。”
公孙钤绝不是会糊弄慕容黎的人,除非那个结果他确实不想让慕容黎知道。
慕容黎把竹节拿在手中,沉思片刻,看着巽泽:“阿巽也懂卦术?”
巽泽满面笑容:“不瞒阿黎,我也曾学过皮毛。”
慕容黎眸光一动:“嗯?”
“坑蒙拐骗用的。”巽泽眉飞色舞道,“少小离家,总觉任何事物都新奇,曾骗了卦术师教我卜天算命,但后来我只学了些皮毛便坑了卦术师一回,跑了。”
慕容黎新奇的看着他。
巽泽:“因为这算卦本身有个缺陷,算天算地算旁人,偏偏不能算己身。去街边摆个摊位,不能暴富只能糊口,看起来既不优雅又不富贵,除了装得高深莫测般,其实就是一神棍。”
他看着慕容黎,眸中荡出了春光,“像我这般仙气十足的人,怎么能做神棍呢?”
他顶多用这半生不熟的卦术装个世外高人,各种坑蒙拐骗,骗了天玑的钱粮,骗了各种老头教他行走江湖的技能。
卜卦人测的是天机,必要心诚,如巽泽这般藐视天地,断然不可能在卦术上有什么造诣。
大概老天都不允许。
慕容黎想到此,不免觉得好笑。
正在此时,方夜进来禀报,北冥世子求见慕容黎,有事相告。
“小白兔找阿黎,肯定是有关渡妖气之人的线索,阿黎快去吧。”巽泽大大方方的向慕容黎眨眼。
“那你呢?”慕容黎可不认为他会如此大方,必有猫腻。
巽泽挑眉:“我?我自然是乖乖等阿黎回来,哪都不去。”
慕容黎审视他:“哪都不去?”
“我发誓,哪都不去。”巽泽竖起三根手指,认真无比。嗯,反正宫外又不能称之为“哪都”,哪都是哪里,他也不知道。
“你若要出宫,让方夜给你备车,光明正大的……”
慕容黎还没说完,巽泽一鞠躬:“多谢王上放行。”
“马车哪有我飞的快,阿黎,我只是去找北风收租,晚间一定回来。”
人已然飞出宫墙,只留下这么一句话。
方夜:…………
沐莬并未向慕容黎透露那几根紫毛的事,在他看来,那人既不是妖,只是头发颜色有些许不同,或许染发是为了掩人耳目,一日一染都有可能,并不能作为破案的关键。
只是那身上有妖气之人,并非紫貂,修为更在他之上,单凭束妖银索,很难对付,特来提醒慕容黎,小心为上。
玉石商行总店二楼。
北风将各大掌柜呈来的账本呈给巽泽,巽泽抱着紫貂,看账本也只不过是装装样子,收租更是装装样子。
北风心知肚明,见巽泽只抚摸着紫貂,久不说话,扑通便跪了下去:“阁主,是属下办事不利,让悄声被灌注妖气,属下万死不抗。”
巽泽冷冷道:“倘若阿黎有事,你早已没有跪在这里的机会。”
若慕容黎死在刑场上,整个黎泽阁,整个瑶光早已成浩劫。
北风自然是知道的,顿时汗如雨下。
巽泽:“说说看,在给悄声易容期间,有谁接近过你。”
北风不暇思索:“玉石总店,来往商客很多,细细想来,都没有嫌疑太大之人,属下每日饮食是十一铺掌柜光涛尽心照料。”
巽泽眸光一闪:“把这个光涛交给西风,撬开他的嘴。”
“是。”北风立刻应道。
光涛是不是无辜,只要有人代替自己受刑,那都是如蒙大赦。
此时,楼下传来一片吵杂。
却听一人道:“你们对我指指点点做什么?人又不是我杀的。”
“人死了你找府尹去报案,怎能拖着一具尸体跑来玉石店。不是你杀的更该报到府尹处。”有人劝解道。
那人道:“我只不过见他死了,既不知他姓甚名谁,又不知他家住何方,有人说他是这个店的掌柜,拖来这里问问。”
掌柜?
北风心内一惊,却听巽泽道:“杜小白,你这威风凛凛的武林盟主什么时候干起了捡尸的行当?”
杜白麟一抬头,就看到巽泽抱着一只紫貂,慵懒的靠着窗栏,顿时眉开眼笑:“阁主。”
都不用招呼,他就把那具尸体提着上了二楼。
北风看着尸体,大为吃惊:“盟主,你怎么把我们正要去抓来用刑的人给杀了?”
尸体正是十一铺的掌柜光涛。
杜白麟解释:“不是我杀的,我见到他的时候,已经死了。”
北风看向巽泽:“阁主,看来是被灭口了。”
巽泽正眼都没瞧尸体一下,他从未想过需要从尸体上找线索,眼中只有嫌弃。
杜白麟仿佛看不到他的嫌弃一般,朝他奔了去:“阁主,你什么时候养了个这么可爱的小东西?这是紫貂吧,来,让我摸摸。”
他伸着手便朝紫貂撸了去。
想到他那只手刚才还提着尸体,紫貂一阵嫌恶,龇牙咧嘴驱赶着他。
杜白麟:“咦?还挺凶……”
巽泽:“它说你身上有神荼的味道。”
“什么神荼?”
“就是北冥那只兔子。”
“兔子?紫貂会怕兔子?”
“……”
“阁主你说沐莬啊。”杜白麟才反应过来,闻了闻自己身上,不解道,“不应该呀,我又没和沐莬搂一起,怎么会有他的味道?”
巽泽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我让你跟着他,可有什么收获?”
杜白麟兴奋道:“阁主神机妙算,那家伙还真能锁定出妖物,在你和王上游街时……”
巽泽皱了皱眉,游街这个词总是有歧义……
“就是喜庆那日,也是玉石铺,不过不是这家,还真有只妖。”杜白麟来了心血,立马掏出那几根紫毛,在巽泽面前展示,“可惜它跑得太快,只斩落了它几根紫色的毛发。”
巽泽看到那紫色的头发,笑容转瞬变冷。
紫色的头发,北风可太熟悉了,再看他家阁主,都快冰冻三尺了。
他立马找个借口让杜白麟提尸体去火化,丢乱葬岗,埋土,总之都行。
打发走了杜白麟,北风才跪地请罪:“阁主,属下有罪。”
巽泽冷冷道:“说。”
北风娓娓道来:“当年天权那位在昆仑丘身受重伤,回了天权被医丞胡乱救治本是回天无力之局,是属下妄测上意,怕他死了天权再对瑶光兴兵,便扮作道人去天权救了他一命。”
巽泽脸色沉得看不出喜怒,北风根本摸不清他要执明死还是要执明活。
冷汗再次浸满额头:“属下在用药时给他下了失忆蛊,让他忘记了在瑶光发生的一切。”
实际上是忘情,忘记与慕容黎的情。
巽泽冷笑:“这些年的相安无事不是他放下,而是他忘记了?”
北风身子颤了起来:“属下算过,那失忆蛊最少也有十年的作用,断不该在现下忆起……”
巽泽突然将目光看向窗外,街上车水马龙,透着无尽的繁华,却与他有些格格不入。
北风跪在地上,低下头,巽泽不说一句话时,他绝对不敢抬头。
巽泽仍旧没有动。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轻淡淡的问了一句:“阿黎知道吗?他失忆……”
北风匍匐着:“知道,属下回了瑶光便禀明了王上。”
那么,是不是失忆这件事也是慕容黎认可的?
巽泽摒弃杂念,突然笑了,好像释然,也好像寂寞:“他能恢复记忆,一定是有人将他体内的失忆蛊引了出来,而我在瑶光遭受的诸多污蔑,大约也与他们脱不了干系。”
北风抬眸:“那阁主的意思?”
“告诉杜白麟,此人杀不得。”巽泽淡淡冷笑,“他想见他,那便给他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