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五十七章 艰难决断,依计而行(2 / 2)
她每接近一步,都感觉到刺痛攀升一寸,沿着血脉,直入心上。
红毡尽头,那张长案上碟盏密布之间,一把利匕在灯影辉煌里吞吐着幽冷的锐光。
这让旖景的目光在上面停顿数息。
然后她看向将她逼至绝境的人。
眉深入鬓,眼角妖娆,醉态让他目光恍惚。
她不知道自己为何屈膝下去,如此逼近的距离,甚至能清晰辨别他呼吸间的酒息。
她看到他扣在手里的琉璃盏,已经虚空。
她甚至微笑着替他斟满,然后平静地抬起目光。
大君眼睛里全是笑意。
很痛快地饮了酒,于是她又斟,他又饮。
直到长案上所有的持壶空空如也。
他的眼神越发飘渺,半撑额头的手臂开始摇摇晃晃。
“我只是想让你留下来。”他这才说话:“旖景,虞沨来了。”
她只是沉默地看向他。
大君唇角轻卷,可那不是笑意。
“明日,他便会被我迎入大京。”
“旖景,我知道他此行真正目的,所以,我食言。”
“我不想功亏一篑。”
“旖景,我必须让你留下,所以,当虞沨离开之前,你只能与晓晓暂时分开,我保证,只是暂时。”
“旖景,不要想着离开,我不会给你机会。”
他说完他想说的话,缓缓阖上眼睑。
胳膊放了下去,呼吸平缓。
旖景一直跪坐榻畔。
卷入榭堂的晚风渐有凉意。
窗外的星河如此遥远。
澜漪微漾里,满塘月色,却不见月影。
一切都寂静下来,只有他沉缓的呼吸。
旖景看见榻上的人似乎觉得不适,翻了翻身,成了仰躺的姿势。
微敞的衣襟里,玉色中衣底下,胸口起伏。
她又再看向长案上的利匕。
依然吞吐着阴寒。
她的手不受控制地够了过去,紧紧握住刀柄。
锋利朝下,抵在毫无知觉的人胸口。
虞灏西,我能说我悔之不及么?
满目森凉的女子握紧利匕,依然跪坐着,但腰身笔挺。
垂直的锋刃在灯火映衬下,冷光四溢。
只要微一用力……
一直是你在逼我,逼我与你纠葛,逼我在生杀之间抉择。
虞灏西,你从来就没有给我真正的退路。
女子手腕一沉。
刀锋已经紧逼起伏之处。
可是……
一直颤抖着。
灯火辉煌中,女子头也不回地离开。
当她的身影渐远。
榻上男子睁开眼睑。
隐约的湿红从珀色瞳仁一掠而过。
你从没遗忘什么……旖景,我知道了。
这不是杀机四伏的夜晚。
清晨如期而至。
盘儿眼见着夫人安安静静地用完早膳,一扫昨晚的忧怒,总算松了口气。
这个清早,大君在散朝后,率领礼部官员浩浩荡荡地出城而去,迎接大隆使臣。
正午,大隆楚王抵达大京,西梁王大设宴席——在商谈军政之前,自然要循例一尽地主之谊,表达对友邦使臣的热烈欢迎。
做为即将成为西梁王储的大君,也自然担负接待使臣的重任,无论是宫宴,还是在国驿,大君都要全程做陪。
正午,旖景小憩醒来,遣退侍婢,独自在书房里练习书法。
一直到晚膳时分,才从书房出来。
当着盘儿的面,旖景嘱咐夏柯:“早先把团扇忘在了书房,你去寻来。”
扇面上绣着的是玉兰花。
所以夏柯“奉命”之时,偷偷取下了书架上那册《花间集》。
轻薄的纸页上,簪花小楷简明扼要——今夜,依计而行。